第8章 人吃粮狗吃屎

在妇女主任王丽春同志，也就是王柏福的妹子带头同意下，当晚小胖子王双喜就走马上任，成为了新任的记分员。

沈迟看到王双喜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一双小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也由衷为他高兴。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干这个，王双喜后来参加工作，在街道上当了一辈子的办事员，老婆是妇联的主任，俩人的小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过的也算是和和美美。

现在这个记分员的工作真挺适合他的。

沈迟在自己今天的工分上签完字，刚从记分的人堆里钻出来，背后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抬头一看，张沪生和几个二队的知青每个人都红着眼圈，特意在等他。

“沈迟，真有你的，这次你可给我们知青长脸了！”

沈迟对张沪生的支持有些意外，他和自己以前不爱搭理人那种劲儿有点像，又不一样。

沈迟是除了学习，想考大学，觉得什么都是次要的。

张沪生……完全就是没看上他们。

就这么简单。

“就是，咱们是知识青年，该争取自己的利益要争取，不该贪图集体的便宜咱们就不贪。”

说话的叫江招娣，这个奇女子体型比张沪生还壮，据说以前是学校排球队的，是最早来二队插队的大姐头，不说是知青的话几乎看不出和本地社员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也被克扣了工分，倒是很支持沈迟的做法。

“这只是我和王双喜的意见，不代表你们所有人，你们要是觉得队里需要补偿更多粮食，我支持你们去和老支书谈谈。”

沈迟其实凭着扣粮这事，跟田国强争取了不少利益。

他的老师名额也好，王双喜的记分员也好，虽说看上去是老支书被他们不要额外补偿的高风亮节打动了。

实际上成年人的世界里，说穿了都是利益交换。

至于其他人，沈迟其实是支持他们也去谈话的，只是老支书这手“负荆请罪”一下就把知青们激的高风亮节了起来。

“你说啥呢，我们的觉悟可不比你低，我们都决定了，只要队上把粮食还上就行！”

经过今天的大会，在知青眼中，老支书已然是像焦裕禄那样的好干部。

沈迟倒也不好再劝他们趁热打铁，有意见抓紧提。

反正自己和王双喜得了大头的好处，到时把粮食分出来给大家吃也是一样。

提到粮食，大家忙碌了一天，回宿舍最大的要事就是吃饭。

知青做饭是两人一个小组，轮流做饭。

今天伙食小组轮值的是林峰和另一个女知青——赤脚医生周梅，老支书刚才说给老刘孙子接生那位。

一般农忙季节不少人中暑，赤脚医生会住在卫生室准备诊疗，饭也是在那边吃。

冬天就不需要周梅值班，她会和大家一起在知青点集体搭班子开火。

现下她倒是回来了，但是钥匙在林峰那，林峰还没回。

除了第一次记分外加交接还在忙活的王双喜，和不知去哪了的四眼林峰，其他十个人此时都肚子乱响，大眼瞪小眼，等着晚上这顿稀饭配地瓜干呢。

一直等也不是办法。

开会前沈迟还泡了半缸的地瓜干，此时拿了出来大家分分。

“先吃我和王双喜的吧，补的粮食应该很快就会发下来，我们俩本来就打算放在集体，大家省着点吃应该没问题，到了夏至咱们再统计统计，还不够的话，预支‘接新粮’今年也就混过去了。”

“那哪行，这是李老三欠你的，怎么能一起吃。”张沪生和几个没被克扣粮食的知青都不赞同。

“这是我和王双喜的一致决定，别说是粮食，就是以前家里寄来的特产，谁又没给谁分过？现在矫情这个没意思，都好好吃饭劳动，才能度过难关。”

张沪生家里没出事以前给他寄过不少葛根粉、巧克力，那可是金贵的出奇的吃食。

就连河北出身的沈迟父母寄来的麦糖、驴肉干，哪个不是邮递员前脚刚送来，下一秒立刻被瓜分殆尽。

甭管你合群还是不合群，也甭管包里的是咸菜疙瘩还是糊辣椒，这些天南地北带着牵挂的包裹，已经成为了知青点的唯一盼头。

沈迟前世虽然不爱跟人打交道，但是看到大家兴高采烈分他的嚼货，嘴上不说心里也挺高兴。

现在要是因为几个月的粮食，去讲究谁占了谁的便宜，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沈迟同志，以前是我小看你了，我跟你道歉。”张沪生有些不好意思，说的却十分磊落直白。

“小事儿，以后记得把妹妹给我介绍介绍就行。”

没记错的话张沪生的妹妹，可是后来的“挂历女神”，演过红楼梦的秦可卿……

“草，有流氓！”张沪生怪叫一声，给沈迟扑倒在大通铺上，一时间笑闹个不停。

直到林峰一脸阴郁的在门口出现，大家仿佛看到瘟神一样，又回归了平静。

“林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快把钥匙给我，我去做饭了。”周梅朝林峰一伸手，结果被他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手背上。

“一顿不吃又饿不死，咱们内部已经有成分恶劣的坏分子了，不先把内部矛盾解决，这饭你们还能吃得下？”

周梅吃痛嘶了一声，捂着手怒目看着林峰，被江招娣一把拽到身后，替挨打的周梅骂道：

“林峰，你有病吧？凭什么动手打人？你不吃就把钥匙交出来，我们要吃饭的！还有，我警告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去知青办举报你殴打知识青年，破坏革命路线！”

沈迟知道是冲他来的，眼睛盯住像条毒蛇一样乱喷毒液的林峰，冷笑一声。

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个货倒是自己跳出来了。

要不是他和赵长海，沈迟也不至于脑袋被缝了七针，上年纪后一到下雨阴天就恶心偏头痛。

这俩人一对杂种，这辈子谁都跑不了。

赵长海手段阴险还小有背景，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要自己作死，沈迟暂时还不打算动他。

不过，这林峰——仗着牙尖嘴利，就在知青点搞一言堂。

什么断脊之犬，也敢狺狺狂吠，沈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您哪位？张嘴就能给人扣帽子？”

“我看这帽子给你戴正合适，轮到你当值不做饭不说还动手打人，剥削劳动知青，欺负女同志，这是比着黄世仁的样子学呢。”

林峰还是第一次被人怼的急火攻心，忍不住暴跳如雷：

“你少放屁！”

“我是工人子弟，你这是诬蔑！”

说完林峰也察觉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被沈迟带跑偏了，他回来不是为了让大家一起逼沈迟分粮吗？

“沈迟，你现在手里有半年的工分，我们可还饿肚子呢！你要是不拿出来给大家分粮，我就去举报你假公济私，钻集体空子！”

沈迟瞥了一眼这个傻叉。

现在是集体欠他的，举报上去没准自己还能得个奖状，以前他觉得林峰挺有小聪明的，怎么现在看着一脸蠢相。

张沪生已经看不过去了，“林峰，你没搞清楚状况就随便冤枉同志，应该给沈迟道歉。”

“沈迟刚才已经和大伙说了，除了自己的口粮，剩下的都交到咱们小组，让大家挺到夏天预支接新粮，你别血口喷人。”

沈迟安慰的拍拍张沪生肩膀，“我现在改主意了。”

“补偿的粮食给大家吃我没意见——”沈迟指了指林峰继续说道：

“像这种动手打自己同志的狗，一颗粮我都不会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