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完美

“雪乃，你是雪之下家的女儿，所以你要做到最好。”

这是雪之下雪乃从小受到的教诲，她知道自己出生于名门望族，因此决不能做出丢家族脸面的事。

茶道、花道、能乐、礼仪一样不差。

钢琴、英语、文学、料理全部掌握。

如瓷器般精致的公主，如傀儡般无神的人偶，不需要去思考自己想要的，不需要去迷茫自己该做的。

行动就好，服从就好，这就是雪之下雪乃的人生使命。

只有一点是让雪乃无法理解的，那就是她的姐姐，雪之下阳乃。

好像家族的一切规矩都无法在她身上生效，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三岁，却能够做出许多自己无法去做的事。

没有资格去做的事。

一定是我不够完美，雪乃如此想着，于是越发努力地学习起来，可越是努力学习，就越是感到遥远。

我与姐姐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你想知道吗，小雪乃？”雪之下阳乃脸上笑容明媚，洁白纱裙在夏日微风中摇曳。

金黄色的眸子亮起，无可形容的威严如山岳般压坠在年纪尚小的女孩身上。

那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睛。

“这就是秘密的答案～小雪乃，只有掌握了力量的人才有资格不被束缚。”

那是来自太古的权威，一切敢于直视这双眼睛的凡俗都将跪拜，可雪之下雪乃只是狠狠咬着唇，将身体架在小树上发抖地站立。

铁腥味在舌头上绽开，细嫩胳膊被粗糙树枝擦破表皮，抠住树干的手指几乎要磨出血来。

阳乃没有去搀扶自己的妹妹，只是如往日般亲昵微笑。

“真棒啊，我的妹妹就该这样。”

她开始产生眩晕，从未见过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震天的喊杀声与战鼓声，穿着白衣的少女与黑色的皇帝。

整座城市都在发出哭嚎，雪乃却是想动也无法动弹。

像是有太阳坠落到地上，火把目光所及的一切烧尽。

她又看见。

巨大的龙躯被钉穿在远比自己更加巨大的骸骨中，难以忍受痛苦的母亲在熊熊烈焰中濒临死去。

一场背叛，尽管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犯下就要死去，真可怜啊，像是弃子一样的家伙。

她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

“别怕，妹妹。”阳乃温柔的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于是一切的痛苦和恐惧都散去了，姐妹两牵着手跑到河边，河水中倒映出的是第二对如火般燃烧的金色眸子。

“我会把力量分享给你，因为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姐妹。”

雪之下阳乃认真的对自己的妹妹说。

“我们之间，永不背叛。”

当雪之下雪乃从恍惚中惊醒时，才发现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站到镜子前，认真欣赏起自己的容颜，如初雪般未化开的纯洁女子穿着睡裙，丝绸一样顺滑的长发披散，每一处都在诉说着雪之下雪乃的美丽。

还有无法让人忽视的那对像是岩浆般流动的黄金瞳。

梦中记忆随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模糊，即使雪乃努力想要回忆或是记录最终都只是徒劳。

最终都只留下幻影。

雪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格，那对眼睛让她拥有了不受束缚的力量，可她却仍然以完美来要求自己。

那完全是凭自己的意志在行动。

不再是作为家族维持地位和用于联姻的工具，而是成为了一个获得了自我，拥有选择权力的人。

不再是芦苇。

……

等到路明非醒来已经是深夜的时刻，激动的古德里安教授深情拥抱了才刚苏醒过来的衰仔，直到路明非猛拍背部才不舍松开。

婶婶一家在十五分钟后就马上赶到，就连路明泽那个小胖子也提着果篮过来慰问，尽管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在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办理完手续就出院回到了家里，分别前教授再一次热情地握住路明非的手请他好好考虑。

这么真实的触感，怎么会是假的呢，比企谷八幡想。就算是假的，那就当成虚拟人生游戏认真玩就好了。

QQ提示音从电脑上响起，那个叫做诺诺的账号上线了。

“陈墨瞳？”比企谷八幡不确认的问。

“是我。”诺诺再次发了一个呲牙笑的黄豆表情，“你星际水平不错，有没有想过打职业？”

“我已经输给你了。”比企谷回了一个举手投降的表情。

“是你赢了，我喊了诺玛帮忙，很厉害的人工智能。”

作弊真该死啊，但这话比企谷没有发出去，只是不痛不痒的说，“没事，游戏而已。”

“那再来一盘？这次我不作弊了。”

“不想打。”

“有心事吧，是有关暗恋的事？”

比企谷眼皮跳了跳，在酒店餐吧里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指出了自己前身暗恋过的对象，更是在没接触之前就加了自己好友。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没有羁绊就不会受伤。”比企谷认真回复，“不谈恋爱自然也就不会失恋。”

“说说看吧，说不定我能帮你追到陈雯雯呢？”

这下比企谷震惊了，为什么这个女人还会知道陈雯雯，已经调查过自己了吗。

“百分百没戏，对我温柔的人同样也对别人温柔，当我误以为这是独属于我的温柔时，悲剧就会发生。”

“是你根本就没有认真追求过人家吧？因为觉得没有希望所以彻底放弃了吗，暗恋三年连一句告白都没有说出口就要结束，可是如果不去尝试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这可是你的青春啊。”诺诺郑重其事。

比企谷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烦躁的心绪从胸口涌出。

久经沙场的孤独者是不会第二次中招的。

不管是输掉猜拳做为惩罚游戏的告白，还是由女生代笔却来自男人的伪造情书我都免疫了。

因为是百战磨练过的强者，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我是最强的，越是去希望就越是会落空，所以只要从一开始不抱希望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路明非甘心吗？

杂乱的思绪堆积得越发繁多，好像某种执念开始在脑海中生成。

他想起那个下午，教室里只有他和陈雯雯两个人在值日，带着艺术美人气质的陈雯雯在讲台上低声哼歌，歌谣悠扬动听，穿着白短袜运动鞋的小脚也在下边晃荡。

教室的地板已经被拖把拖的反光，大叶片的风扇在天花板上转啊转，发出嗡嗡的扇风声。

春夏之间的气候逐渐开始炎热，绿洋洋的爬山虎在墙上荡漾，石板路上的积水还没有完全蒸发。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沉默的静谧在教室里蔓延，路明非看着她的脸蛋是那样的美，歌谣忽然中止，陈雯雯转头对路明非说，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文学社？

这一问就把路明非整个中学时代的心都拿走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需要。”

青春从来都是谎言，注定失败的恋情，就在这里结束吧，哪怕悄无声息也好。

歌颂青春什么的，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