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万劫同辉

九幽城外的血云压得很低,三族联军的旌旗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道门的紫雷战车碾过焦土,妖族万兽窟的青铜夔鼓震得城墙簌簌落灰,佛门十八尊金身罗汉结成的“卍“字阵印悬浮半空,将整座魔城照得如同佛国净土。

墨璃站在城头,看着掌心《无相书》上浮现的倒计时。子时三刻将至,书中“寂灭“二字正在渗出血珠。她身后三千焚天卫的骨甲上,新刻的渡劫阵纹泛着幽蓝冷光。

“左使大人,东南巽位有异动。“骷髅将军眼眶中的魂火忽明忽暗,“是人族天机阁的周天星斗阵。“

墨璃掐诀点燃城墙上的七十二盏引魂灯,灯焰中映出百里外的景象:三百六十名白衣修士脚踏星位,手中玉衡镜将月华凝成锁链。镜面倒映的却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夜烬在往生池畔闭关的模样。

“主上的劫象已经开始外显了。“墨璃咬破指尖,在城墙刻下血色魔纹,“传令焚天卫,按第三劫变阵。“

话音刚落,实验体少年突然从阴影中走出。他颈后的卍字佛印已化作劫纹,手中青铜面具裂痕间渗出暗金液体:“阿姊,让我守离位。“

墨璃皱眉看向少年眉心新生的黑莲花苞,那是即将突破第二劫“凝魂“的征兆。未等她开口,天际突然传来梵音轰鸣。十八罗汉阵中降下金色莲台,端坐其上的老僧竟是本该陨落的大悲寺首座。

“魔头窃取我佛门金身,今日当...“老僧的怒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半截青铜枝桠——那枝桠上挂着片刻有“玄霄“二字的叶子。

夜烬的声音从每片落叶中传来:“首座可知,你不过是青铜树上第一千二百片叶子?“

整片战场突然陷入死寂。三族联军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法宝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天机阁的玉衡镜映出诡异画面:每个修士头顶都延伸出虚幻的青铜枝桠,枝头叶片上赫然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

“时辰到了。“夜烬的真身仍未现身,话音却震得周天星斗阵出现裂痕,“就让尔等见识下,何谓真正的寂灭劫。“

第一道劫雷劈下时,整片苍穹如琉璃破碎。那不是寻常的紫色天雷,而是裹挟着佛光魔焰的混沌劫火。焚天卫的骨甲在火雨中融化重组,竟化作三千具半佛半魔的金身傀儡。

墨璃在城头结印的手突然僵住。她看见自己的本命紫焰正在蜕变成金红交织的业火,皮肤下浮现的魔纹与夜烬胸口的劫印如出一辙。这不是渡劫,而是夜烬在用寂灭劫同化所有生灵!

“快看天上!“妖族阵营传来尖叫。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破碎的天幕后方浮现出青铜巨树的虚影。那贯穿三界的树干上,属于夜烬的叶片正在吞噬周围的枝叶,每片被吞噬的叶子都化作劫雷劈落。

实验体少年突然跃下城墙。他在半空戴上青铜面具,裂痕中迸发的金光竟在雷海中劈出条通道:“师兄!我知道你能听见!“

第二道劫雷应声而落,却是直奔少年天灵。千钧一发之际,夜烬的身影在雷光中凝实。他左半身佛光流转,右手却捏着道门剑诀,指尖迸发的剑气将劫雷一分为二。

“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夜烬的鎏金血瞳中映出少年背后的因果线——那线另一端连接着青铜树顶端的模糊身影,“不过本座很好奇,你是第几任监察使?“

少年面具轰然炸裂,露出与夜烬九分相似的面容。他眉心黑莲完全绽放,周身浮现出七重境界的威压:“从你挣脱第九世轮回开始,我就只是你的劫。“

两人对掌的余波震碎了十八罗汉阵。夜烬突然轻笑,掌心浮现出《无相书》残页:“原来寂灭劫要斩的,是另一个自己。“

青铜巨树在此刻剧烈震颤。所有修士头顶的枝桠开始疯长,他们的境界修为化作养料注入夜烬的劫叶。墨璃看着自己逐渐玉质化的双手,突然明白夜烬为何要公开渡劫——他要将整个三界拖入寂灭劫,重写修行法则!

“主上!快停下!“她燃尽精血冲破威压,“这样你会被天道反噬...“

夜烬却借着与少年对掌的力道冲天而起,佛魔双身在空中分离。魔身撕下劫叶吞入腹中,佛身则结出大慈悲印:“本座即是天道!“

第三道劫雷贯穿天地时,时空仿佛静止。墨璃看见夜烬的魔身正在吞噬青铜巨树,佛身却在超度树上的万千残魂。而那个自称“劫“的少年,已然化作连接两者的青铜锁链。

“原来这就是...第七劫'同辉'...“墨璃在境界暴涨中呕出血块。她终于看懂《无相书》最后的谶语——万劫同辉,指的是将众生劫数归于己身。

战场上的惨叫声逐渐消失。三族联军修士接连化作光点融入青铜树,他们的毕生修为在夜烬体内凝成新的劫印。当最后道劫雷劈中树冠时,整片天地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夜烬从虚空坠落,周身缠绕着七十二道劫纹。墨璃飞身接住他时,发现他左眼已成琉璃佛珠,右眼却跳动着红莲业火。

“主上...“她声音发颤,渡劫成功的夜烬散发着令天地战栗的威压,却再没有半分人类气息。

夜烬抬手抚过墨璃眉心的劫印,指尖所触之处,她玉质化的皮肤恢复如初:“该改口了。“他望向正在重组的青铜巨树,“从今日起,三界再无境界之分。“

话音未落,巨树顶端突然睁开只猩红的眼。那眼中流出的血泪化作倾盆血雨,雨中传出个与夜烬完全相同的声音:

“吾儿,该回家了。“

墨璃浑身剧震。她看见血雨中浮现的虚影——那是个与夜烬容貌相似的玄甲男子,胸口插着的正是焚天卫的制式骨剑。男子脚下的尸山血海中,漂浮着数不清的青铜面具碎片。

夜烬却放声大笑,笑声震碎了三千里血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好父亲。“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的青铜树纹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渡劫留下的印记,而是与生俱来的胎记——或者说,是某个存在种下的烙印。

虚空在此刻彻底崩碎。夜烬抓着墨璃的手腕踏入混沌前,最后看了眼呆立的实验体少年:“告诉监察殿的那些老东西...“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