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柄想独善其身的刀子
- 重生:当开国皇帝来到王朝末年
- 一曲剑殇
- 2058字
- 2025-03-11 19:20:44
“骆养性,锦衣卫指挥使。
骆家世代担任宫廷禁卫军官,父骆思恭、曾祖骆安都曾执掌锦衣卫大权。
天启三年,以锦衣卫百户出仕。
崇祯十五年,以左都督、太子太傅衔掌锦衣卫事,特赐“肩舆”殊荣。”
殿外西风卷地,碎叶叩牖,寒声砭骨。
椒泥煨炉的寝殿内却明烛煌煌,鎏金蟠螭帐钩悬着流云锦帷。
暖霭氤氲间,洪武斜倚着青玉凭几,明黄龙纹常服下摆垂落榻沿,五指屈起支颐,半张面容隐在烛影里。
铜灯燃着,青烟袅袅盘桓御案上堆积的奏疏,朱批狼毫搁在澄泥砚山边,墨迹已凝作暗红。
阶下两人皆屏息垂眸,鹄立如偶。
洪武历数过骆氏前尘过往,指尖忽而轻叩榻边螭首,惊得紫檀漏刻晷影微颤,更漏声里但闻一句质问紧随其后:
“骆卿,你骆家是将门世家、代代忠良啊!
只是不知道……
咱究竟能不能信你?”
一语毕,殿中陡然一寂。
这是什么话?
这像什么话?
天子,能不能信他的臣子?
短短的一句质问,停顿两次。
可骆养性胸腔里那颗猩红的心脏却在这呼吸间不知停了几次,好悬没将这位正值壮年的武将给硬生生骇得肝胆俱裂。
骆养性只觉毛骨悚然、脊背发麻。
天子多疑——
这是这十六年来无人不知的事!
当初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貌似也是这么没的。
天子信不过魏忠贤。
所以……魏忠贤死了,阉党灭了。
不过,他骆养性毕竟是两朝近臣。
能被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算得上天子心腹。
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质问,便乱了阵脚。
更不会将自己与魏忠贤相提并论。
他有自知之明——他还不配!
因此,天子这一问……貌似真就只是一问?
又或许是……敲打?
他的右膝重重叩响金砖,飞鱼服的暗纹下渗着冷汗:
“臣这把刀,是给您使的。
查百官阴私时没沾过朋党油腥。
断诏狱铁案时没留过人情丝绦……”
说罢,他不再只挺直个腰,转而整个人趴伏下去:
“陛下所指之处,
便是臣骨成灰也要扑过去的方向!
您若是疑养性之心,此刻便可剜出心肝验血色!”
洪武笑了,声音很轻。
不过却让殿内气氛舒缓了一瞬。
王承恩稍稍松了口气,瞥了眼同样心中一轻的骆养性,旋即再抬眸用余光看向陛下,可下一瞬,他松下的那口气,又直接提了上来。
陛下笑出了声。
可那张瘦削的脸上却没有见到半分笑意。
反而眸中似乎在压抑、酝酿着什么。
“王承恩,你听听……
这厮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
洪武音色冷冽,一语罢:
“哐——“
青玉案上骤起金石之音。
他振袖挥落满摞奏牍,蟠龙纹镇纸撞在鎏金笔架上,惊得数管御笔滚落榻沿。
那支蘸饱朱砂的狼毫颠簸着坠下丹墀,赤色墨珠正溅在伏地请罪的锦衣卫指挥使额间,恰似刑部勾决死囚的丹批。
骆养性只觉眉心一凉,蟠螭地砖映出点点猩红。
御座之上传来帛裂般的冷笑:“好个忠贞勤勉的锦衣亲军!”
他诚惶诚恐以额抢地:“养性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句虚言!”
骆养性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何事,以至于天子再三质问忠心。
前线剿匪失利?
可这也不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罪责啊!
“好!“
洪武霍然离榻,玄色龙纹舄踏碎满地烛影,止步时蟠龙金砖映着朱砂滴落。他俯身按住骆养性这位雄武将军的肩头,鹰爪般五指扣住飞鱼服金绣肩:
“既是如此,咱就旧事重提,再问你一遍……
卿欲为田尔耕、许显纯,还是欲做牟斌、朱骥?”
田尔耕,昔年兵部尚书田乐之孙,为人狡黠阴毒,与魏良卿交深,依附魏忠贤,“五彪”之一。
许显纯,天启年间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五彪”之一。
此二人依附魏忠贤,频兴大狱,善用毒刑,伪造狱词。
朱骥,锦衣卫使,乃于谦女婿,为人清正,善断案洗冤,有‘青天’之名。
牟斌,指挥佥事,因为人正直,不同流合污,两次被罢官,曾硬顶孝宗外戚,救护名士李梦阳。
这四个人,别说是同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了,便是崇祯,也对四人的功绩过错一清二楚。
鎏金蟠螭烛爆开灯花,骆养性盯着地砖映出的朱砂痕——那抹赤色恰似崇祯初年诏狱墙上的血渍。
他喉头滚动着腥气,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做出了决断:“田、许乃阉竖鹰犬,昔年构陷东林何其酷烈?臣纵粉身碎骨,亦不敢效此獠行径!”
崇祯(洪武)旧事重提,可骆养性的回答……一如三年前那样!
崇祯十三年(1640年)行人司副熊开元,时给事中姜埰,因弹劾首辅周延儒罪状,触怒崇祯帝,被捕下锦衣卫狱。
一夜里,一中官手持崇祯帝御笔,命骆养性秘密处决二人。
骆养性未曾草率执行,而是与同僚商议。
同僚反问:‘君不见田尔耕、许显纯的下场乎?’
骆养性随即回奏崇祯:
“这两位大臣确实应当被处死,但应当交由司法部门公开审理,记录他们的罪行,让天下百姓都知晓。
如果陛下暗中命令我私自处决他们,天下百姓和后世之人会如何评价陛下的行为呢?恕臣不能遵从这样的旨意。”。
随后,他还将密旨泄露给同乡廖国遴,想利用舆论逼迫崇祯将熊开元和姜移交刑部。
一日,廖国遴与同僚曹良直饮酒,无意中将此事泄漏了出来,曹良直不相信,于是上疏弹劾骆养性,请求将骆养性与熊开元一并处死。
奈何崇祯这道密旨确实不光彩,因此不想将此事闹大,扣下奏疏不发。
待到风头过去,才独自召见骆养性,把弹劾奏疏拿给他看。
问及缘由,骆养性只答:不欲做田尔耕、许显纯,不欲见到陛下重蹈先帝覆辙,甚至还出言劝谏:天子即便欲要惩戒臣子,也应当堂而皇之,不应用阴私手段。
崇祯一则确实厌恶阉党,二则不想将事情闹大,因此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