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山(五)

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赵恒然猛得站了起来,警惕地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迷迷乎乎中,自己竟然离开了天灵山!

“嗨,找什么呢!?”

柔婉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赵恒然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边正躺着一个绝美的女子。尽管一袭黑衣但仍掩盖不了她斗篷下的妖艳,一笑一颦之中仿佛也已经融入了绝代的风华。这个娇媚女子懒懒地抬起玉臂,掩面打了个哈欠,整个手臂从黑纱中露了出来,如白玉般洁白无瑕,动人心魄。

赵恒然顿时方寸大乱。他刚刚接触道法,根基不牢,心志不坚,这等低劣的魅术就将他俘虏了。

“公子,嘿!你怎么了?”

赵恒然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女子的双眸,又是问道:“小...小姐,请问这是哪里?”

女子用手支着脑袋,半卧在林间草地上,似乎在望着夜空。“这是川雨城。我夜间行路路过此地,发现你正躺在大道中央,然后就把你拖到这里来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赵恒然。敢问小姐尊姓大名?”他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天灵山门规上写明,凡私自下山者,轻则抄经书十卷,重则逐出师门。他惟恐波奔许久才得到的一个位子就这样莫名地丢掉,只想快点回山,越快越好。

“嗯...你叫我小涟好了。”女子一跃而起,看似很随意地把身上的落叶碎屑抖掉,如清纯少女一般浅笑着望着他。

“小涟...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宜之留。”

“什么?”小涟惊讶地把赵恒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上空久久回荡。“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不表示一下就走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绝情、无情无义呢?”

赵恒然面上一红,却不多言,又从胸前摸出一锭银子交与小涟,而后准备扬长而去。忽然,小涟叫住他:“这片林子前不远有一家客栈,你将我送至那里吧!至于这锭银子...你自己留着用吧。”

赵恒然瞅了她一眼,而后低下头。这女子言谈举止处处露着古怪:这是一条偏僻古道,她大半夜来此地干什么?她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她敢独自一人来此,又为何要自己护送?...

赵恒然轻叹口气,道:“小姐请。”

赵恒然走在前面,小涟紧随其后。二人走了一会儿,前方隐约出现了几点光亮。赵恒然快走几步,同时道:“小涟姑娘,前方就是你说的客栈吧?”

身后却无应答。

赵恒然一转头,却见刚才一路走来的森林不见了,一座巍峨的古堡在他面前。仿佛已经历了千年百载的风霜,巍峨之中,还带着些许沧桑。

古堡前,一个黑衣女子负手而立,留下一个妩媚的背影。她目光直直望着古堡深处,大概那里,有着她期待已久的答案吧?

黑衣女子轻声道:“恒然,即为万古不变。但愿吧...”说罢,她面前的城门无风自启,女子轻飘飘就飞了进去。风起处,隐约能见衣袂下有条蓝色的丝带飘舞。

赵恒然一头雾水。这个夜晚迷雾重重,望着前方古堡,他,终是转头准备离去。

突然,古堡中飞出一条蓝色丝带,飞速缠在赵恒然腰间,就要将他拉入古堡。

“住手!”

一声轻啸,在赵恒然身后响起。蓝色丝带“倏”地停在半空,赵恒然依旧被牢牢捆住。他默默回头。

一个白衣女子,在清澈如水的月光下,轻轻地立在那里(还真是轻轻),长发被风吹得有了些许凌乱,却平添了几分纷乱美。

她纱巾遮面,使人无法窥视到纱巾下的芳容。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孤傲清冷,脱俗清丽,眼波如水(面纱怎么看到眼睛),在赵恒然身上转了几转,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紧接着,她就取出了一件如冰般寒冷锐利的兵器,向空中蓝色丛带砍去。

蓝丝带的主人见势不妙,一收,赵恒然在空中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眼看就要落下。

“倏--”一道绚烂紫光骤然亮起,赵恒然瞬间被紫光托住,停在了半空,转头却是蒙面女子出手相救。她右手掌上托着一面镜子,而紫光,就是从镜面上腾起。赵恒然张口欲言,突然感觉头部巨痛,然后便进入了梦境。

梦境外,蒙面女子轻叹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古堡内黑影一闪,一个妖艳女子持剑而立,脸无表情地望着白衣女子。黑白对立色,为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添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黑衣女子一笑:“以你与赵恒然的情缘,呵呵...”

白衣女子无奈地摇摇头,望望还悬在半空的他,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他吗?”眼波如水,荡起了几层涟漪,好像一块石子点破了湖水的平静。默然了片刻,而后问道:“你是准备出发了?”

“你猜吧。不过天灵山追踪之术可远不及我圣宗会,你还是好好想想。”

白衣女子抬头仰望星空。夜空中,繁星如水,清澈绚烂的天河横过天际,一阵微风吹过,她面上的纱巾竟被风吹落。月华之下,绝世清丽的芳容上,两道清泪悄然滑过。

拭去泪水,白衣女子与黑衣女子两两相望许久,白衣女子才道:“青宫?”

黑衣女子回首望望古堡。“你还记得它?”语气倒还平和。

“几千年了,你,呵呵,还记得它。”

“青宫,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它。你是打算去那里?”

“此次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可你...”碧雪涟答非所问。

白衣女子面上一寒。“他是我天灵峰弟子,作为长老,我怎能不管?”

“但愿吧!”黑衣女子长叹一声。“我走了,但愿几月后,你我能在某个地方再见。”

言罢,身后布下的青宫幻象一下消失,一片茂密森林依旧。同时,白衣女子也收回了镜子,赵恒然缓缓下落。几乎同时,二女各化为了一道流星消失于天际。美梦中醒来的赵恒然,只见一片森林。

也只有一片森林。

夜空中,飞沄轻叹,碧雪涟浅浅一笑。赵恒然心有灵犀般一抬头,一道流星划向了天灵峰。

“哦——天灵峰!”

十二、

赵恒然连夜赶回了天灵峰,若盈本想看在飞沄的面子上草草了事,可谁知他在听闻无名山西崩塌时执意要回乡。若盈无奈,只好下令把他关在藏经阁里抄经书十日。

十日,赵恒然身形削瘦了许多,面上还会有泪珠的痕迹,他大概已听闻了娘去世的风声了吧?悲痛之余,也不禁有些疑惑:如果只是单纯的地质灾害,无名山东应该受到一些影响,而照他近几日的观察,无名山东当日没有任何震动过的迹象。

十日后,阳光明媚。赵恒然推开藏经阁的木门,大吃一惊:门外,若盈正微笑地注视着他。

“师...师尊,您怎么来了?”

“这十日还习惯吧?前几日无名山西侧滑坡,令堂仙逝...”若盈话中有话,故意打住。

“哦...”赵恒然目光黯淡,双眸直直盯着地面。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背影也成了金色。

“本座明白。人生自古谁无死?道家所追求的,就是看破红尘,即参透生死。”

“嗯...谢师尊。那,弟子就先练功去了。”(好苍白的对白)

“好。几日之后,天灵峰二长老,寒水及各峰精英将外出历练,本座念及你初入本派,又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决定让你随他们一同前去,你可有异意?”

“弟子...遵命。”

——————

溪水潺潺,瀑布声阵阵。水桥边一个男子凭栏远眺,眺到的,也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帘。

“不去练功,在这看什么呢?”请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男子回头,面上带些诧异。

“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闲逛呗!”说着便轻轻一跃坐到了栏上,水花溅到她的道服上,打湿了一块,她不甚在意。“倒是你,这才入山几天啊,就四处乱窜,师尊知道吗?”

男子神色稍黯,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那个...”

“没什么,对了,师姐,明日是不是我们就要去那个...历练了?”

“对啊,我和众峰大弟子自幼入山修习,二十多年了才获得一次下山的机会。你倒好,才入山几天啊,就又下山了!”

男子笑笑,随口问道:“师姐,这次有哪些师兄们去啊?”

“嗯,你、我,暮云峰的孙达,还有...”

“且慢。师姐,请问这二长老是?”这个问题男子问过很多遍,但无一例外都被打断了。是巧合吗?还是上天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原来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二长老是师尊的妹妹,怎么了?”

“呃...我是说,二长老叫什么?”

“二长老嘛,叫...”

“寒水,赵恒然。”又是在关键时刻,一个声音打断了女子,也就是寒水的话。(哈哈哈哈)

“师尊。”寒水自栏上跃下,与赵恒然同施一礼。

“寒水,弟子们的晚课结束了,你去整顿一下。赵恒然,你随我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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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古朴清净的小屋,屋中摆设很简单。若盈与赵恒然一前一后走进去,屋中桌上,摆着一把利剑。

“此剑名为霜华剑,是上等材料制成的,削铁如泥。你也学了一些剑法了,虽然自身法力不够,但配上这柄剑,应是可以自保了。明日一行有许多未知的危险,众人也不能时刻保护你,所以带上这柄剑吧!”

“弟子不敢。”

“这有什么敢与不敢的。你好歹也是天灵峰一份子吧?来,试试!”

赵恒然受宠若惊,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谢。霜华剑上并没有许多花纹装饰,看上去就是一柄再普通过的剑。赵恒然随意挥两下,也没觉出什么来。倒是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分量。

“去吧。明日一早来这里集合。”

“是。”

赵恒然提剑而去,屋内,传来又一个声音。“姐姐,谢了。”

“没什么。你也是有心了。这孩子道行太浅,如此法宝恐怕操控不了啊!”

内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飞沄和小晶缓步走了出来。若盈瞅了瞅小晶,柔声道:“怎么样,好些了吧?”

“多谢掌教,小晶好多了。”小晶看起来已无大碍,但若盈心里明白,她只能无忧无虑地活,倘若一动气,顷刻毙命。正因如此,若盈才迷惑不解:飞沄去寻九玄为何还要带上她?

飞沄一笑,道:“姐姐,据我推测,碧雪涟下一站便是千年冰谷内的青宫。因为我了解,青宫内确有一至宝,呈紫色。”

“好。明日你、寒水、赵恒然、孙达等就去吧。”

飞沄让小晶先离开,自己与若盈又说了片刻。然后,若盈望着小晶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