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机场人声鼎沸,我站在值机柜台前,不断检查背包里的物品:护照、机票、防晒霜、晕机药...乔昔在一旁兴奋地蹦跳着,像个第一次远行的孩子。
“邱桐,你看!”她指着窗外巨大的飞机,“那就是我们要坐的!”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吊带和牛仔短裤,脖子上依然挂着那个星星哨子,新打的耳洞上戴着和我一样的星星耳钉。
乔爸爸帮我们办好托运手续,再三叮嘱注意事项:“到那边给我发消息,别去危险海域,晚上锁好门窗...”
“知道啦,爸,”乔昔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乔爸爸揉了揉她的短发,然后转向我,“邱桐,看着她点,别让她做太冒险的事。”
我郑重地点头,虽然心里清楚要“看着”乔昔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她像一阵自由的风,永远不受约束。
安检口前,妈妈给了我一个长长的拥抱:“玩得开心,注意安全。”她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骄傲、不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忧虑。
通过安检后,我回头望了一眼。两位家长还站在原地,乔爸爸搂着妈妈的肩膀,两人都在挥手。这个画面莫名让我鼻酸——他们曾经因为子女而相识,如今又因为子女的远行而并肩而立。
“嘿,”乔昔捏了捏我的手,“开心点!我们要去看海了!”
她的兴奋是有感染力的。很快,我们坐在候机厅里,分享一副耳机听她精心准备的“海边歌单”,从《海洋》到《阳光沙滩》,每一首都洋溢着夏日的气息。
登机后,乔昔靠窗,我坐中间。当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时,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陷进我的皮肤。“有点紧张,”她小声承认,“上次坐飞机是回深圳,心情完全不一样。”
我回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随着一阵失重感,飞机腾空而起,地面渐渐远去,城市变成微缩模型,道路如蛛网般纵横交错。
“哇...”乔昔贴在窗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原来从上面看是这样的。”
云层在机翼下铺展开来,像一片雪白的棉花田。乔昔不停地拍照,时而惊呼时而赞叹,引得前排乘客频频回头。我本该感到尴尬,但她的快乐如此纯粹,让我也不禁微笑。
两小时的飞行转瞬即逝。当蔚蓝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中时,乔昔激动地摇晃我的手臂:“看!海!那是海!”
确实,一片无垠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像铺展到大地的第二片天空。我的胸腔突然被某种情绪充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海,和想象中一样壮美,却又更加鲜活。
落地后,湿热的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咸腥的气息。乔昔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闻到没?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民宿派来的司机已经在出口等候。一路上,乔昔像个专业导游一样给我介绍沿途风景:椰子树、渔船、晒得黝黑的当地人...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
“星海之居”比照片上还要美——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面朝大海,门前是细软的金色沙滩。老板娘林阿姨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看到我们时眼睛一亮:“哎呀,高考完来放松的小情侣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海景最好的那间!”
“我们不是...”我下意识想解释,却被乔昔打断。
“谢谢林阿姨!”她甜甜地说,接过钥匙,“我们先把行李放上去。”
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外就是无遮挡的海景。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乔昔欢呼一声,直接扑向靠窗的那张,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太棒了!比想象中还要好!”
我走到窗前,第一次真正看到海——不是电视上的,不是照片里的,而是真实的、呼吸着的海。浪花拍打着岸边,周而复始,永不停歇。远处的海天交界处模糊不清,仿佛两个蓝色的世界融为一体。
“邱桐,”乔昔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轻声说,“我们真的来了。”
我们肩并肩站着,静静地看着这片蔚蓝,直到林阿姨敲门提醒我们午餐准备好了。
午餐是新鲜的海鲜——清蒸鱼、蒜蓉虾、炒蛤蜊,每一道都鲜美无比。乔昔吃得津津有味,连虾壳都要吮吸一遍。“深圳的海鲜都没这么鲜,”她宣布,“我要把这里的菜都尝一遍!”
饭后,我们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衣奔向海滩。乔昔的泳衣是蓝色的,带着白色波浪花纹,衬得她晒黑的皮肤更加健康。我则选了一件相对保守的黑色连体式,但依然感到不自在。
“别害羞,”乔昔拉着我的手向海浪跑去,“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沙滩,赤脚踩上去烫得人直跳脚。海水却出奇地凉,第一波浪花打在小腿上时,我忍不住惊叫出声。乔昔大笑,继续往深处走,直到水深及腰。
“来啊,”她转身向我伸出手,“我教你游泳。”
我犹豫着向前迈步,海水渐渐漫过大腿、腰部、胸口...一种奇特的失重感让我心跳加速。乔昔耐心地指导我如何漂浮、如何划水,她的手臂稳稳地托着我的后背,声音在耳边轻柔而坚定:“放松,我在这儿呢,不会让你沉下去的。”
在她的引导下,我慢慢掌握了基本的漂浮技巧。阳光透过清澈的海水,在水底投下摇曳的光斑。偶尔有小鱼从腿边游过,引起一阵惊喜的尖叫。
“看,你做到了!”当我成功游出几米远时,乔昔欢呼着拍打水面,“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水珠顺着短发滴落,像一颗颗小钻石。这一刻的她如此鲜活,如此美丽,让我忍不住凑近,在海浪的掩护下轻轻吻住她的唇。咸涩的海水味混合着她特有的柑橘香气,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我将永远铭记。
下午,我们在沙滩上堆了一个夸张的沙堡,装饰着捡来的贝壳和海草。乔昔甚至用浮木做了面小旗子,插在最高处宣布:“邱桐与乔昔王国,永久中立领土!”
黄昏时分,海滩上的人渐渐散去。我们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天空从金黄变成粉红,再变成深紫。乔昔靠在我肩上,轻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饿了吗?”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我问。
“有点,”她仰起脸,“但我不想动。”
“我去买点吃的回来,”我站起身,“你想吃什么?”
“烤玉米!还有椰子!”乔昔想了想又补充,“如果看到冰淇淋也买一个!”
民宿附近有个小集市,各种小吃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买了烤玉米、烤串、两个椰子和一支双色冰淇淋,正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小小的首饰店。橱窗里摆着各种贝壳和海星做成的饰品,其中一对海螺耳环特别精致,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送给女朋友?”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奶奶,“海螺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很适合纪念你们的旅行。”
我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是点点头。老奶奶精心包装好耳环,还送了一个小海星挂饰:“年轻人啊,要珍惜眼前人。”
回到海滩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几盏沙滩灯和满天的星光提供照明。乔昔还坐在原地,抱着膝盖看海浪,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我回来了,”我把食物摊在沙滩巾上,“还给你带了礼物。”
乔昔看到耳环时惊喜地叫出声,立刻就要戴上。“等等,”我拦住她,“先吃东西,不然冰淇淋要化了。”
我们肩并肩坐着,分享简单的晚餐,听着海浪永不停歇的歌声。乔昔咬了一口冰淇淋,突然转向我:“邱桐,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我思考了一会儿。“十年后...我可能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出版了几本书。”我慢慢说,“你应该是个音乐治疗师,帮助很多人。我们...也许住在一起,养只猫,周末去海边度假。”
乔昔的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我喜欢这个未来。”她顿了顿,“我希望能一直这样,和你一起看海,听浪,数星星...”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靠在我肩上。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月亮升到中天,沙滩上只剩下我们两人。
回到房间后,我们轮流冲澡,洗去身上的盐粒和沙子。乔昔先洗完,穿着睡衣坐在窗边擦头发,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当我从浴室出来时,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看月亮。”
海上的月亮比城市里看到的要大得多,银光洒在海面上,形成一条闪闪发亮的小路,仿佛直通天际。乔昔靠在我身上,头发还带着湿气,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她轻声说,“谢谢你陪我实现这个梦想。”
我搂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轻微的起伏。无需言语,我们都明白这一刻的珍贵——不仅是海边的旅行,更是青春的馈赠,是初恋的甜蜜,是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的幸运。
夜深了,我们各自回到床上,但都辗转难眠。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邱桐,”乔昔突然小声说,“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有点冷...”
我转头看向她。乔昔侧躺着,月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关于寒冷——房间里有空调,被子也很厚。这是一个邀请,一个跨越界限的试探。
心跳如鼓,我掀开被子,走到她床边。乔昔往里挪了挪,给我腾出位置。我们面对面躺着,呼吸交融,都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就...抱着睡,”她小声说,手指轻轻抓住我的衣角,“好吗?”
我点点头,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胸前。我们就这样相拥而眠,听着彼此的呼吸和远处海浪的声音,坠入同样甜美的梦境。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阳光和海鸥的叫声唤醒的。乔昔还在我臂弯里熟睡,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美梦。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无论未来如何,我都想守护这个笑容,这片宁静。
窗外的海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新的一天正等待着我们。而我知道,无论经历多少个日出日落,这一刻——阳光、海浪、怀中的乔昔——都将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