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鸦·雅翁

雅各布翻窗离开后,长安也与谢伊擦肩而过。在逐渐退散的水蒸气之后,谢伊冷冷的看着飞速而过的长安,仅剩的左拳紧握,钢铁铸就的拳刺逐渐从他的手骨生长。

长安在到达侦查者身旁后,迅速的搜寻着机器脑后的记忆匣。当长安找到一个与记忆中重合的白色固状体时,长安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谢伊周身的蒸汽已经完全散开。而他的皮肤下则流淌着如熔岩般的液体,他的左手,不,已经无法在称之为左手。现在谢伊的左臂上,浑然天成般的生长着一把长刀,而长刀上则泛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他叛逃前也是个刺客吧。”长安看着眼前很难与正常人扯上关系的谢伊,艰难的说道。

“确实,既然他自称是叛逃者,那么他原先就应该是一名入籍刺客。”

“那为什么。”长安一记侧身,堪堪躲过长刀的劈劈砍,又弯腰后撤避开了谢伊的横踢。“这种东西在我印象里只会出现在车臣的战场上啊!”话音刚落,长安右手一甩,袖剑一百八十度旋转,露出绳枪。长安无名指微动,绳索迸射缠绕在一旁的房梁上,一股强大的拉力将长安脱离谢伊的长刀冲锋。

谢伊站在唯一能离开的窗户旁,凝视着站在房梁上的长安。二人就这样相互僵持着,长安担忧联邦警察一会封锁酒店,而谢伊却担心这种状态下负荷极大,只能坚持三分钟左右,如果就这么僵持的话容易在虚弱期被长安抓住破绽。

“以后还会见面的。”谢伊深深地看了一眼房梁上的刺客,转身用长刀将紧锁的大门拦腰斩断。“你为什么会叛逃?”长安看着谢伊离去的背影,依照艾吉奥的指示的大声问道。

谢伊没有停顿,继续向外走去。当长安翻身即将离开时,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句话。

“如果是过去,是因为我遵循信条。而现在,我依旧遵循着信条。”

长安若有所思,刚要离开酒店时,突然一根熟悉的绳枪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子撑住,我来给你助阵!”随着雅各布一声怒吼,一个挥舞着手杖的身影从窗户出现。当雅各布准备好与谢伊决一死战后,他突然发现偌大的宴会厅中只有长安的身影,而谢伊早已不见其踪。

雅各布当即收回手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长安看到他时,之前对雅各布“冷静,优雅”的印象有些动摇。、

“其实他并非雅各布本人,他只是跟你一样的年轻人罢了。”艾吉奥在脑海中指出了长安的问题:“以后就不要再叫他雅各布了,他有自己的名字,雅翁。”

长安和雅各布从窗户离开了酒店,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联邦警察,当二人回到酒馆后,长安脱掉兜帽抓起一旁的冰水一饮而尽。

长安长舒一口气,打量着一旁将绅士帽挂在墙上的雅翁,好气又有些感动的说道:“我不是叫你别来了么,我们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你身上还带着钥匙,别忘了三楼的时候可是你叫我别犹豫的。”

雅翁直挺挺的坐在长安面前,有些赫然的说道:“我这不寻思咱们两个人怎么着都能跟他周旋一下,况且我当时是想让你对敌人狠一点,这和我帮助同伴也不冲突。”

长安看着雅翁,突然发现这个经营着一个黑手党的主脑只是一个因巧合而背上责任的年轻人。要知道,在这种弱肉强食的黑色地带中,虽然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智慧的灵魂,但雅翁承受的压力,绝对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咱们交流一下,我们共同有一个目标,隶属于同一个组织。可到现在为止不是打架就是刺杀,我们要想好好配合,总要了解一下彼此吧。”长安率先说道,同时他也向雅翁大致的阐述了自己的一些过往。比如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夺取记忆匣,还有他与尤金发生的事情。

雅翁在听完后,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他将手臂搭在椅子上,侧着身体看着窗外弥漫的浓烟。雅翁听着轰隆作响,似乎永远不会休止的机器轰鸣,陷入了回忆。

雅翁从小就生活在新摩根的第一区,也就是新纽约的上层居民的办公区。他的父母是两个管理类二级AE注射者,管理新摩根的工厂税务。他和姐姐雅安从小接受父母的教育,掌握了与人沟通和如何管理组织的技巧。本来如果就这么继续生活下去,雅翁和姐姐会注射第二类AE,接替父母的位置,继续这个没什么油水但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再继续重复父母的一生。

然而,一切都在雅翁成年的那一天终结了。

“我的父母不算很古板,但也从来不接受贿赂。”雅翁端着一杯麦芽啤酒,有些出神的说道:“那天是我和我姐姐的成年日,父母说好会在那天下午请假,与我们去新纽约庆祝生日。然后注射AE。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天的上午,一场蓄谋已久的暴乱发生了。”

“有些三类人阅读了私下流传的马克思的著作,团结了一批工人想要进行工人运动。然而他们其实并没有想要为工人谋取未来,他们只是想私下里跟那群工厂主和解并赚取一笔费用,用以注射二类AE。就在我生日那天,一批第三类人罢工并围住了办公楼,想要争取更多的利益和人身保障。”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暴乱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十多个工厂主的联合计划。我父母所在的税务大楼有着他们雇佣童工和逃税漏税的证据,他们想借工人暴乱的理由毁掉这些证据。第一区的安保全部都在镇压工人,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两个安保是工厂主的人。他们故意放入工人进入大楼,而有几个工人身上绑着烈性炸药。高楼里因为有黑雾净化器的存在,烈性炸药不会减少任何爆炸强度。”

“我的父母,就死在强爆炸之中。还有数百个第三类工人也埋葬在废墟之中。”

雅翁看着眼前的酒杯,金黄色的液体泛着些许泡沫,他的视线穿过这些泡沫,似乎看到了当年大楼爆炸的场景。他的眼中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湛蓝的瞳孔中倒映着并不存在的火光。

“那天我和姐姐就在家里等着,等了很多个小时,太阳下山了,楼也烧尽了,死亡名单也从政府手中交给了我们。”

“那天我一直在哭,哭到双眼已经模糊,眼泪已经干涸。我的姐姐雅安却一直在旁边安慰着我,可她的手却一直紧握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手掌流下的鲜血。”

“再后来,父母的抚恤金到了,正好是两个二类AE的注射价格,正当我们浑浑噩噩想要赶紧注射AE的时候,尤金出现了。”

“他在街对面,看着相互扶持的我们,但又像看着另一对人。当我们过了马路之后,他就问我们一句话。”

雅翁靠在椅子上,模仿着尤金的口吻:“你们在恨着谁。”

“是啊,我突然回过了神。那份事情的报告我细致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报告上没有写工厂主的事情,只是将事故责任全部推给那些窜动工人暴动的人和一些工人。那是我就在想,这些工人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却毁掉了所有人的生活。我好恨这些蠢货。”

“因此当尤金问完这个问题后,我脱口而出的就是那群工人。但没等尤金说话,我的姐姐在我身边冷漠的说了一个我意想之外的答案。”

“她说,我恨这个国家,这个腐烂的新联邦。”

“尤金笑了,他看着我们说:真像啊。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让我们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就是我们,永远独立的个体。”

“再后来,他问我们想不想复仇,想不想推翻这个早已被金钱腐蚀的腐烂国度。我和我姐姐都知道,注射AE,就代表放弃一切追寻真相的能力。尤金在向我们展示了一些东西后,我和姐姐同意了跟他走。”

“之后我们就注射了两个奇特的AE,就跟你脑海中的艾吉奥大师一样。我继承的是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的雅各布弗莱,我的姐姐继承的是雅各布的姐姐伊薇。”

“我们回到了新摩根,并在第三区创立了黑鸦帮。我们在各自刺客先祖的指导下将黑鸦帮运营成与暴徒帮相抗衡的帮派。”

“黑鸦帮的组成人员,大多都是在那场爆炸中的孤儿。他们失去了父母,却因为没有补贴和身份证明,就算注射AE,也只能被迫干一些黑活。而更多没法注射AE,只有十四五岁的孩童,被工厂或暴徒帮掳走,直接当做生产机器没日没夜的工作。后来我在暗杀那些工厂主的时候,也将他们收编到黑鸦帮之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听到这里长安不免有些诧异,他问向雅翁:“你不很那些工人么?”

雅翁笑着摇了摇头:“在我得知真相后,就不恨了。一群被黑暗笼罩,看到一丝火光就拼命挣扎的可怜人罢了。我幸运一些,能在黑暗中睁开眼,看清周围。而他们如果不得到改变,就永远都只能在浑噩中度过一生。”

“而且,他们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就要成为工厂主手下的工具?如果说第三类人是放弃了思考的权利,那么第三类黑户,就是放弃了一切作为人的底线。”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而现在当务之急的,一是确认新纽约AE注射站的情况,二是找到救我姐姐的办法。”雅各布摘下手套,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我们得等戒严的取消,至少是松懈一些在出城,这样才能降低风险”

当雅翁说完话后,一阵跌撞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了楼梯处。雅各布和长安同时看向楼梯口,一个女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姐姐!你怎么?”雅雅翁突然站起身,惊诧的看着眼前虚弱的女人。“不对。”当雅各布的视线与女人对上的一瞬间,雅翁突然神色一震,对:“你不是雅安,你是伊薇!”

伊薇靠在墙上,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二人说道:“雅安的情况有些奇怪,她将身体交于我操控,自己却陷入了沉睡。”

“她似乎,是自己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