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唐山坟场鬼杀人曹妃祠堂人杀鬼

第六十四回唐山坟场鬼杀人曹妃祠堂人杀鬼

这一仗杀得屠家七虎成了三只半,威名显赫的恶狗庄不复存在,河北自沧州到天津卫一带的绿林中,本来有不少受了哈密齐的定金、出面劫道的贼寇有好几家退出,途中稍微太平了一些。过了沧州便是天津卫,二百六十里大路三人一天赶到。天津始隋朝大运河开通,一直是历朝军事重镇和漕运中心,南方粮、绸的集散地,达官要人、文士商价云集,三教九流、江湖侠客、绿林盗贼出入频繁。城里端的是热闹非凡,酒楼饭庄不计其数,晚间大街灯火辉煌,小巷莺歌燕舞,公输才特地领着媳妇逛了一圈,罗长老不愿跟随,就在“燕赵楼”饭庄临窗雅座占了一桌,点了酒菜专等。二人找到饭桌坐下就招来无数目光,一对郎才女貌的小两口同一个花子同桌吃喝本来就少见,感情还十分融洽,不时传出郎朗笑声。高承丽生得美貌,笑声似银铃般,更加引起纨绔子弟好色之徒的青睐。两个大汉趁着酒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嘟嘟哝哝:“小,小娘子长得美,陪大,大爷喝杯酒,赏你一锭银子!”高承丽圆睁杏眼正要发怒,转而笑脸:“多谢二位大爷抬爱,小女子不胜荣幸,奴家就陪爷乾了此杯!”两个汉子不期美女如此爽快,双手捧杯一乾而尽。不知怎地突然扑地跪倒,就像叩头求饶一般,楼上饮酒之人大吃一惊,不知何故,只有公输才、罗长老二人相视一笑,知道刚才是承丽出手,以铁袖拂了他们大腿膝盖处《伏兔穴》,赶忙扶起二人:“这是怎麽说,凭地不小心,酒喝多了!”唤了承丽,一桌酒菜不吃不喝,付了银子立马走人,换个小饭店吃饱喝足,投店过夜。才子夫妇要了一间上房,花子只住简屋,历来如此。不过关房门之前还是碰了头,手中各拿出一块腰牌,是金都大内卫士龙虎银牌,刚才酒楼上两个大汉跌倒时,腰间露出此物,二人充当好人趁乱盗了来,果然後来凭这两块腰牌才得以混进大都内府。

三人沾沾自喜,无意中盗得银牌,岂不知酒楼抛头露面也落入金人眼线,前途凶多吉少。离了天津,风尘仆仆,匆匆赶路,行了二百五十里路,才到了一所叫做“唐山”的大村落。村庄不小,有南方集镇的规模,暮色苍茫,吃饭其次先去投宿,谁知今天出了怪事,往日客商寥寥无几,今天却出奇的多,两家客栈连马棚都住满,是近年来少有的稀罕。武林人荒山野地露宿习以为常,找到一间破庙也能安身,问了方知此处无庙无庵,也无道观,倒是有一处祠堂可以安身,当年还是官府所辖,听说最近时常闹鬼,住的人就少了,管事的天一黑也早早关门,回家睡了。公输才、罗长老自然不怕也不相信有鬼,有房间有床铺总比流落破庙强多了,於是赶紧找着,再迟一步管事的就要回去了,看来路人所说不假,安顿下来拿了钥匙再找吃的。饭店不小,今日生意特别好,顾客盈门,多是外乡客,乍暖还寒季节哪来如此多的客官,掌柜的也闹不明白,并且江湖人居多,三人明了这帮人是冲着他们而来,昨晚天津卫酒楼,露了马脚,引来了一群苍蝇,看来今夜热闹了!公输才一面同掌柜闲聊,问这问那,一面观察诸位“客官”,罗长老是老江湖,已经打听到不少信息,回到祠堂把详情告诉二人。

唐山原名“大城山”,贞观十八年,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回途中经由此地,在大城山驻扎,其爱妃曹妃不幸逝世,皇上念其爱妃,特别允许使用国名,将此山命名为“唐山”。这座祠堂就是当年所建,安放收敛曹妃的场所,就叫做“曹妃祠堂”沿用至今。祠堂後面就是坟地,战乱年间无人管理,乱葬乱挖杂乱无章,有钱人家乾脆迁移了,如今成了乱坟场,歹人出没野兽留纵,天一黑周围就无人敢行走滞留。最近有人见到恶鬼,更是谈虎色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祠堂中间是道场,左边停放棺木,右边六间厢房原本租给丧家办丧事的亲友居住,兼作客栈,如今一闹鬼就一直空着了。公输才俩口子收拾住房,罗长老四周踩点,回来後长老说道:“此处实实地不宜住人,一来屋子既高又大,夜里太冷;二来一旦真有动静,成了众矢之的,敌暗我明,岂不是活靶子!”承丽道:“依长老之见,换个地方又去哪里呢?”长老神秘地笑了:“就在这里,就怕你不敢!”公输才猜到了连声说好,承丽催问长老不说,打着灯笼领二人到了左屋,推开门指着靠墙三具棺木说:“这三口材是新的,恐怕是丧家早已定好,还未盛敛,里边乾乾净净,比厢房强多了。最要紧的是,今夜定有一场恶战,敌众我寡,很难讨得好去;这样一来,我们就在暗处,敌人倒在明处了,胜负的戥子倒向我方!”“此计甚妙!就依长老所言!”三人积极准备起来,换上白衣白裤白鞋白帽,带了麻绳、哭丧棒,又找到两箱棺材钉,手指粗五寸长,充当丧门钉暗器再好不过。各自爬进棺材里去,承丽本有些害怕,见如此好玩也就大胆了。

当夜,三月初二,指甲形的月亮有气无力地挂在天空,星星冷得眨眼,阴风阵阵、呜呜直叫,不知名的野禽嚎叫如婴儿啼哭,祠堂就像一头怪兽横卧在黑影之中,显得森人可怕。亥时一过,坟场里野狗狂吠起来,越叫越响,似乎大地都在颤抖;紧接着“鬼叫声”四起,又尖又亮,听了胆战心惊,由远而近,直奔祠堂而来。三人在棺材内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发觉鬼群中有人,鬼行即飘不是走,来者脚步声清清楚楚,凌乱不齐,间杂着吵骂声,有人骂天,说天太冷;有人骂地,说冰碴戳了他的脚;有人骂娘,说这两天手气太背,输了个尽大光。是人不是鬼!一群人熟门熟路地包围了厢房,一齐鬼叫,十分恐怖,震耳欲聋,五六十个“鬼”足足叫了一个时辰,估计房内之人都已吓死,便有人进去收尸,一部分人回正厅休息。声音传到停尸房:“一般来说,本事再大、武功再强的人,半个时辰准吓得眼望上翻、口吐白沫,屁滚尿流,五官挪位!不死不收钱的!”听口气好像是“鬼头”。“报头儿!房间内空无一人!”有人大惊:“这怎麽可能?我们四个暗桩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三个蛮子没有离开半步,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说话之人是金人无疑,可能就是哈密齐本人。“我们管不着,这是你们情报不准,我们今夜是倾巢出动,六十个弟兄一人十两,四个头一人二十两,本人五十两,一共七百三十两,喊了一个时辰就是加倍的活,一千四百六十两,如果要杀人,帐另外算!”三人一听汗毛直竖,世上竟有人干这行的!装鬼吓人,还不死不收钱!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来:“死人三千两一个,抓活的加倍,你要死要活?”承丽听了噗嗤一笑,哪有这样说话的!“我只要死的!一言为定,我们退出,在外头等你的好消息!”“好,一言为定!不过你们不要点火!”“此话怎讲?”“这还不简单,一有光亮,我们岂不成了靶子!再说黑暗中杀人是我们专长!”“两眼一抹黑不会误伤吗?”“绝对不会,我们吃什麽饭的?”听着好像十拿九稳,多亏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棺材内,不然真有些麻烦。终於腰门声响有鬼先行进入,端的是好身手,行动悄无声息,全凭听觉判断,摸到棺材边发觉盖子已然移动,正在惊讶之际忽见白影一闪,咽喉中刺进一物直穿脖颈,立时倒地而死,哼都不哼一声。声响惊动外边,又进来几鬼,站在门边静静地观察一会没有异样,便大胆地摸过去,突然踩到同伴尸体,大叫起来,暴露了行踪,棺材里一团白影立起,“唰唰唰”发出几枚暗器,打中咽喉、脸上,内力太强,入肉极深,很难有生还希望。接二连三地又进来几批,总不见出去,鬼头顿觉情形不对,停尸屋内定然有“鬼”,吩咐举火点灯,进屋一看,群鬼倒了一地,全是中了棺材钉而亡,屋子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忽然见到三具棺材盖掀起,才知真的有鬼,正要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棺材里站起三个鬼,白衣白帽青面獠牙,还有一具女鬼披头散发,均双手连发棺材钉,百发百中,腕力臂力奇大,中者无一幸免,个个难逃一死,一霎眼又死了七八双,余下的夺门而逃。三“鬼”也跳出棺材追出门外,见鬼就发棺材钉,百发百中,夜空里凄惨的叫声此起彼落,闻之胆战心惊,门外哈密齐等金人也不寒而栗,终於知道“三鬼”就是天津酒楼上的二男一女,泰山派的一对加丐帮一个。

既然破了脸,乾脆亮起灯笼火把厮杀一场,群鬼均是一身黑,长老三人一身白,黑白对垒倒也有趣。鬼头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们是什麽人,在此装神弄鬼杀人害命!”公输才说了:“好个恬不知耻的恶鬼!收金人钱财,装鬼害人,还倒打一耙,真不知世界上有羞耻二字!”长老说道:“与这等下三烂的鬼魅魍魉多说什麽,既然他们爱做鬼还是打发他们下阴曹地府的好!”说着一轮手中讨饭棒劈头砸去,鬼头一抖手中板斧迎了上来,棍斧交加鏖战十分激烈,斧如双虎棍似蛟龙,一个貌似假李鬼,一个宛如真罗成,二人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李鬼斗得冒火长老杀得性起,斧势突然加剧,斧斧不离长老头顶盘旋;长老微微一笑棍势陡然变相,成了天下闻名的罗家枪,又战了三十回合,看看李鬼落了下风,长老突然一个踉跄,拖了棍棒後辙,李鬼大喜,轮动双斧赶来,长老蓦地转身,垮前一步,棍棒一抖一戳,棍端多了一截三棱刺,直直地捅入李鬼胸膛。公输才高声喝彩:“好一招回马枪!燕山罗家枪世上无双,名不虚传!”长老经才子赞扬好不得意,又是一团枪花,把四个小鬼头圈住,公输才大叫一声:“留一个活口!”随即一飞爪抓住一个,其余三个均被长老挑了。公输才正要问话,突然飞来一支燕子铛,承丽眼尖手快,一刀磕飞,刀镖碰撞发出一流紫光,敢情镖上淬了毒,再等欲发棺材钉还击,一个黑影逃之夭夭,追赶不及了。连忙紧急审问侥幸未死的小鬼头,供出一切放他走路。

原来燕赵一带近年出了一个少见的江湖帮派,叫做“鬼阴教”,分“鬼教”和“阴教”两个分教,鬼教全是男性,专门装鬼害人,手段极其毒辣,借助坟场、祠堂、会馆等丧地,杀人图财,唐山坟场,曹妃祠堂就是其中之一,至於阴教就全然不知了。哈密齐一见情况不妙,也隐身逃走。折腾了一夜,筋疲力尽,三人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继续赶路。离了唐山之後一路上人烟稀少,沿着渤海湾往榆关(今山海关)行去。中午在一路边饭棚吃饭,就感觉气氛不对,荒凉不毛之地,突然冒出几十个人,吃饭周围有四桌人团团围住,一个个贼眉鼠眼不怀好意,身上都带着兵器,虎视眈眈;三人会意,装着不知,从容不迫谈笑风生。先来个《投石问路》,统一口令倏地站立,空手一扬,四桌人慌得跳起,有的拔出刀剑,有的倒翻出几步,更有的吓得跌倒在地,露出马脚。鬼教教众一不做二不休,将三人围在中间,大声叫道:“小辈,竟敢夜晚算计我教中人,今日休想生离此地!”三人立即出手,抓起桌上的碗碟甩了过去,趁势冲出饭棚,背靠背面对十六人,外围还有二十四人,内圈守四面外圈护八方,脚下频频移动,丝毫不乱。公输才识得这是“四方八卦阵”,四十个人心意相通,步调一致,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破此阵尚缺一人,不得已只好以三充四,放手一搏。公输才改用左手使刀,右手飞爪配合承丽左手刀代替一人,假四人应战内阵,外阵二十四人,三人阻一方,搭成人梯,攻击上三路,上下配合协调,攻防有序,威力大增,公输才与承丽苦苦支撑三面,长老也图穷匕首见,讨饭棒一端的三棱刺也不再缩回,展开罗家枪守住一方。公输才与告承丽各用链子刀偷袭杀了一人,立即有人补上。三人贴在一起,不好使用圆盘锯片,怕伤了自己人,时间一长促襟见肘,额头见汗,承丽更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公输才一面激战一面苦苦思索破阵良方。救星来了,临海一边长堤上一男一女飞奔而来,人未到欢声先至,近前一看正是瓦西里与方玉莲,“四师兄休得惊慌,九弟来也!”说着弓腰双剑刺向二贼寇後背,倏地倒了一双,方玉莲跃上瓦西里後背,将肩上一人刺中,趁势加入战团,四人各守一方,瓦西里在外围盘旋,滚龙西洋剑专刺敌寇後背,下边一倒上边摔落,外围有了缺口,里层也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