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承辉无心战童姥华音无意逢亲人
童姥外形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头上一对发髻，脸似银盆，眉清目秀，即使驻颜有术，也不至於如此年轻，叫人生疑。身上大红绣花套衫，颈下一个大大的银项圈，连着一个银锁，与观音菩萨跟前善财童子一般。毕竟她是老前辈，承辉躬身施礼：“不知前辈所指，请道其详！”“我且问你。为何将情花尽数铲去？”承辉理直气壮道：“此花害人性命，留它何用？今日铲去乃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少侠此言差矣，水能覆舟毕竟载舟为主，此花有毒不错，但是能入药，能治男子多种疾病，其中治阳痿、壮阳就是特效，岂可因噎废食而毁了它，岂不是有伤天和？”一番话说得承辉汗流浃背，无言以对。童姥继续说道：“番婆用它来害人，其心不善，也是咎由自取，老身与她同是种花人，同病相怜，烧了她的花如同烧了我的一般，也不与你善罢甘休，你我战上一场，三者我家丫头……”“姥姥止住！”大女孩红了脸急急地阻拦：“姥姥不必劳神，我来战他！”华音一见挺身而出：“姑娘，我俩先斗一斗！”说着抽出双刀挑战，女孩也以弯刀迎战，直刀对弯刀，小媳妇对大女孩，一来一往针锋相对，红绿相间花枝招展，母狮对雌虎各不相让，既凶险又好看，华音已得超凡师太真传，七十二路紫竹剑法化作刀法端的十分厉害，女孩的弯刀辛辣怪异，刀法小巧直接，快速挥舞时只见团团刀花不见人影，只是内力不足，渐落下风。承辉见风使舵，忙叫：“二位女侠战了许久，不分上下何不住手呢？”华音知道丈夫意图，率先跳出圈外，拱手相让：“姑娘厉害，再战下去我可不敌了。”谁知女孩不饶还要比拳脚，华音微笑说：“那我就陪姑娘走上几招，望手下留情！请！”女孩一招《顽石点头》起手，一个箭步，双手抓来，以小擒拿手对局，华音则以佛门三十六路如来神掌应招，小擒拿手在闽中十分流行，何以海岛女孩擅长，承辉百思不得其解。十个照面下来，女孩就露败象，华音跳出圈外，一抱拳：“承让！”女孩愣在当场，承辉解围说：“姑娘不是输在拳法上，而是内力不足，倘若内力相当，贤妻不如你多矣！”这一说女孩才转窘为喜。
童姥微笑着点头：“不错不错，有点意思！少侠，你我要放手一搏了，你若赢了立马走人；你若输了，要留在此处干三个月长工，还须答应我一件事！”“姥姥，此话怎讲？”童姥指着那片烧焦了的一片地说道：“黄花不能由此绝种，我存有花籽，赶紧种上，二十年後又是一片黄花，留给後人岂不是好！”“姥姥真是宅心仁厚的长辈，实是小辈楷模！”“小子嘴倒是甜得很，看爪！”童姥手里的家伙是一对江湖少见的兵器，短小岂不必说，一对铁手握一支笔，是属判官笔的一种，但是手端有尖刺，笔端有爪，一件兵刃有三个作用，点、刺、抓，加上童姥矮小灵便，攻势凌厉，一上来承辉就迫得手忙脚乱，赶紧定下心来，采用“守”字诀，展开滚龙刀法，有条不紊地应对，渐渐地摸熟了套路，将内力灌在刀上，一刀把笔尖削断，童姥大惊，身子起在空中，如蜻蜓飞舞，双手尖端点刺承辉头顶《百会穴》，铁爪是小擒拿手招数，眼见承辉又落了下风，不慌不忙拿出短刀，针锋相对，频频出手，点童姥的前胸後背，同样的点穴，威力大得多了，借物传功，凌空点穴，刀尖丝丝作响，再战下去童姥恐怕要血溅当场，华音大叫停战，拉过承辉一边说道：“相公万万不可伤了童姥，为妻觉得此老与霍家大有渊源，想个什麽法儿既要让她知难而退，又要让她面上有光，大不了妾身陪你在此替她种三个月地罢了！”“贤妻言之有理，为夫省得。”童姥乐得休息一会，回身再战，承辉左右开弓，双刀一砍一刺，锐不可当，童姥用尽全力堪勘抵挡得住，直见对方蓦地蹿到身前，宝刀一闪，颈下银锁不知去向，正要认输，承辉一个踉跄坐地，站起来躬身施礼：“姥姥神功，小可不敌，认输了！”童姥笑道：“少侠厚意，心领了。你们走吧！老身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丫头噘着嘴不悦，承辉、华音面面相譃不解其意。童姥又说：“请贤伉俪移驾寒舍一叙如何？”“那就打搅了！”十数个番女头前开路朝山里走去，走不多远，只见红艳艳的一片，华音胆却地闪过一边，大女孩笑道：“这里的情花摘了阴蕊，毒性不强，不妨事的！”指着远处山脚下的一片红花：“哪里的情花阴阳蕊均在，女子就去不得了！”敢情这里边大有学问。走到尽头见到一块山石，刻有“情花坞”三字，右拐有若干厅房，一块空地权作练武场，往左直通山脚，竖着一块告示：上写“前面情花有毒，女子不得入内。”
一排石墙瓦屋，这里就是童姥的本营。中间是客厅，两旁十几间厢房是坞中众人的住所，门前种了一排梅花，晚开的花朵在残冬初春里争鲜斗艳，别有一派生机。客厅待茶，童姥言道；“老身因有大事相托，故而请贤伉俪大驾光临，冒昧了！”“姥姥不必客气，有话请讲！”“情花坞里尽是女流之辈，老身乃原有家室之人，多年前来到这荒岛求永葆青春之术，虽说容貌返老还童，寿命是不增的，收了许多孤苦伶仃之人，大多数已过青春年华，只有这丫头，从小收养，花容月貌聪明伶俐，不忍她随我老死荒岛，请二位带回中原！”丫头含泪不敢顶撞。“还未曾请教贤夫妇尊姓大名！”华音一一说了。“高少侠武功高强，人品优异，不过老身还要考你一考！”承辉诧异，又不能退却，只好硬着头皮应答：“就请姥姥出题！”童姥偏过琴桌，“老身先弹一曲，少侠再发表高见！”侍女点了檀香众人静听，一枝香将尽，琴声嘎然停止，承辉欣然而立：“姥姥好雅情！此乃名曲《梅花三弄》，曲中泛间在不同徽位上重复三次，帮称三弄，相传原由晋代恒伊作笛《梅花三弄》，歌颂梅花不畏寒霜，迎风斗雪的顽强性格，赞誉具有高尚情操之人，小可猜想姥姥见室外梅花怒放，有感而发所奏，尚有一弄未奏，不知说得对吗？”在场之人不由得惊讶万分，想不到他有如此见地，华音更是沾沾自喜，眉开眼笑。“不错不错，老身乏了，就请少侠继续一弄吧！”承辉告了坐，叮叮咚咚、抑扬顿挫弹至曲终。童姥自叹不如，领他到一大棋盘旁，指着棋局说道：“不知少侠对手谈可有心得？”承辉注视了一阵，赶忙跪下朝着棋局磕首，童姥大惊失色：“少侠这是怎麽了！”华音也慌里慌张过来扶起：“相公，你不要紧吧！”承辉正色道：“此局乃外祖祖先所奕的棋局，是三国年间《孙策诏吕范弈棋局面》，我朝徽宗年代御书院棋待诏李逸民所着《忘懮清乐集》中收录，见了先祖棋局岂有不拜之理？”华音这才向童姥介绍婆母姓吕，大户人家书香门第；高家乃先皇御亲，世袭王爷官宦之家，众人敬仰，童姥更是激动万分。又道：“少侠请看：客厅大门的对联只有上联，烦请少侠补上！”承辉一看上联是“黄莺鸣翠柳”，随口念道：“紫燕剪春风，横批：莺歌燕舞！”出口成章不暇思索。童姥吩咐打道卧房，门上也只有上联“秋去冬来秋水伊人望穿秋水”“此乃想家盼亲人也！拿笔墨来！”女孩递过大笔，承辉一挥而就，“天南地北天涯浪子沦落天涯”童姥见了赞叹：“真是才子！非但工整，而且情恳意切，老身领教了！”随即又说：“丫头甚喜猪八戒其人，说他厚道本分，对人真诚，老身取笑在她门上也写了上联，请少侠一并补上吧！”上联是“肥肉一身堪入市”，确有嘲笑一意，不假思索写了下联，“钉耙九齿好犁田”，更正过来。童姥大笑：“好替我犁田种花岂不是好！”众人也随着笑了，童姥又说：“但愿八戒不姓猪姓高就好了！”坞中女流会过意抿嘴轻笑，女孩红脸，承辉佯装不知，华音有些不安了。
再到客厅童姥指着客厅中间後璧说：“此间少了一幅中堂，不知少侠可擅长丹青，为老身添一幅如何？”承辉知道童姥考他琴棋书画，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小可就献丑了！”侍女领他到书房之内关门作画，童姥便与华音聊天，询问承辉的点点滴滴，一个时辰，画已作好，还有一副对联，拿到厅前，不料童姥见了字画号啕大哭，伤心欲绝，承辉慌了手脚，不知闯了什麽大祸，坞里人从未见她如此动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华音从容不迫、娓娓说道：“我知姥姥心病，各写一字在手，看看是与不是就知道了！”童姥疑疑惑惑写了一字，各自伸出左手一看，果然是同一个字－“霍”。华音胸有成竹振振有词：“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的话，姥姥大名叫霍美丽！”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人人惊呆，情花坞中无人知晓童姥姓名，相逢片刻她是怎麽知道的呢？童姥止住悲声，动之以情：“贤伉俪真是人间龙凤，世上少有，老身正是霍美丽，你倒说说看这彀中玄机！”
“诸位请听小女子慢慢道来！先前姥姥与拙夫交战之时，衣衫飘起，露出内衣後背上的图案，是雨天里的一只短尾巴鸟，鸟名叫隹，雨字下面一个隹字岂不念霍？这个图案是霍家的家族标志，所以我断定姥姥与霍家渊源甚深，叮嘱相公万万不可伤了姥姥。无巧不成书，山水画的背景就是长溪霍童山，半山腰上的四个人就是兰花党的琴棋书画四位护法，霍家女流只存二人，一个是大党头的独生女儿叫霍明珠，是泉州清源山青竹党大党头夫人，还有一位就是早年出走的霍美丽，童姥见了家乡的山水，触景生情；这副对联也实在写的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不知出自何处，撩人心弦，动了真情也在情理之中。”童姥说：“诗出《诗经·小雅》，端的是好画好诗。你又是谁？你怎麽知道霍家这样清楚，少侠怎麽突发奇想画这幅图的呢？难道贤夫妇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道理很简单，小女子就是霍明珠的独生女儿华音，外公就是兰花党大党头霍传功！”厅上之人高声叫了起来，高夫人原来就是童姥的嫡亲外孙女，一齐向童姥道贺：“恭喜童姥，贺喜童姥！”华音赶紧拉承辉跪倒行礼，拜见外祖母。一时厅上喜气洋洋、欢声雷动。童姥不期有这样的结局也是高兴得不知所以，吩咐准备上等宴席，招待外孙女、外孙女婿。宴席就开在厅上，情花坞里人口不多，全体出席普天同庆，席上纷纷向童姥、承辉、华音敬酒，觥筹交错，空前的热闹。童姥手下也有四大护法，提议既然姥姥如此喜欢高少侠，有意将丫头许配与他，一双外孙女同嫁一夫，也是武林一段佳话，再说少侠武功、文才均属一流，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一旦走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如就在情花坞把婚事办了吧！人人说好就是他摇头摆手：“不可不可，在下乃是有妻房之人，怎可再娶？”华音站起说道：“我答应，你反的什麽对？”众人笑得喷饭，承辉自嘲：“我的意思草率些了，岂不怠慢姑娘！”“那好办，你记得到泉州再补花轿擡我姐妹俩就是！”华音一番话又赢的一片喝彩。晚宴後拜堂行礼，洞房布置得妥妥当当，华音亲自搀女孩进洞房，临走时套在他耳朵边说道：“今晚不可像对我那样对待妹子！”说罢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洞房里承辉揭开新娘头盖，端详了一阵，果然是人比花美，二妻一俊一俏，真是前世修来的艳福。女孩怕羞，低头不语，承辉一揖：“未曾请教娘子芳名！”“为妻没有名姓的。”“娘子说笑了，为人子其能空名！”“实是没有，一直是“丫头”呼到至今的。”“如此为夫给你起个名字吧，你一直是姥姥养大，以“霍”为姓，就叫霍音如何？”“多谢相公赐名！”“那麽娘子如何谢为夫呢？”霍音见他贼眼兮兮不怀好意，头低得更低，承辉笑着抱起，大嘴印在她脸上，霍音双手勾住他脖颈含情脉脉，任其所为，春盈满洞房。承辉真是个猪八戒，第二天就带领二个妻子下田劳作，作业田就在练武场的一边，有三四亩地大小的荒地，开荒取土、整修地块、挖沟修渠、牵马犁田、撒籽浇水、田间护理，足足忙碌了整个春天才大功告成，一来将功补过，二来满足童姥心愿，二音自是夫唱妇随。於是告别童姥及诸位，霍音自小未离开童姥半步，最是依依不舍。一夫二妻朝勿里洞岛的西海岸丹戎班丹港而去，从哪里雇船回中国内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