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高承亮二入孤堡王宝和巧访太湖
丫头十分有趣,原先常常来找林文说话玩耍,清晨练功也在一起,自从定了名分以后,成了泰山派第三代弟子未过门的媳妇,自然也算作泰山派传人,高大侠恩传她“铁袖神功”,跟林文一同练武,只是再也不敢独自一人来馆驿,见了承亮规规矩矩行长辈礼,一说话脸先红,慢声细语,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个月后武功大进,神功也有火候,包帮主也是非常高兴。师徒俩要出发去大漠孤堡,寨子里上上下下都来送行,丫头像个标准的小媳妇,手里一个包裹,看样子里面是林文的衣衫,自己不敢过来,叫丫环交给林文:“这是我家小姐熬夜赶制的换身衣裳,林姑爷请收好!”林文朝着丫头作了一揖:“多谢小姐!”到了山下丫头随四大护法骑马直送到沙漠边缘,亲手将宝刀挂在林文腰间,再三叮嘱要加强自我保护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今非昔比,师徒俩身后有了坚挺的靠山,满怀豪情依照地图走进沙漠,幸喜沙漠里和风细雨,不冷不热,天气凉爽,行走快速,三个时辰杜王堡就遥遥在望了。
到了杜王堡,六扇小门只开了一半,门口有卫士站岗,认得二人是战败呼延弟兄抢宝剑之人,忙关门退入堡内,岗楼上登时有人弯弓搭箭,如临大敌,“呜-呜-”号角声在孤堡上空回荡,高承亮直觉好笑,不管岗楼上的卫兵敢不敢放箭,径直朝门口走来,“站住!再不退后放箭了!”“你敢!这是我母亲的家谁敢拦我!”说着就“乒乒乓乓的”敲得大门山响,卫兵一听他是这家的嫡系,比和表少爷都硬,外孙回姥姥家天经地义谁敢放箭,但没有主人允许又不敢开门放他进来,承亮自顾自不停地敲,嘴里一个劲地直让开门,就这麽乾耗着。围观的来往客商、驼帮、贩私盐的、卖布的、牧羊女、放牛娃等各种人越集越多,问明了缘由都在帮他叫门,这都是包帮主的计谋,不要跟她来硬的,造足了声势不怕她不开门。果然万不得已教主夫人出面了:“我说小子,你要干什麽?”“我奉娘亲之命千里迢迢回老家看外祖,你老人家非但不认我,还把娘亲给我的信物收了不还,这是什麽理由?”围观的人一听都道老夫人不对,天下哪有外婆不认外孙的?闲言闲语好生难听,其中不乏有好事之徒起哄之人大声威吓烧了这破堡,承亮一听内有声音熟悉之人,回身一看,身后站着三个**舅兄尕林、尕原、尕木,朝他挤眉弄眼地示意,承亮忙叫他们掌握场上情形不要搞得太大,成了僵局日后不好见面。再看堡楼上老夫人理屈词穷无可奈何相,紧锁双眉就是不肯开门。下面之人实在不解何意,好事起哄的真的要放火烧门了,只见远处三骑马如飞而至,大叫住手,为首一人正是大漠神教左护法、教主夫人的亲侄儿王宝和,后头一位竟然是太湖高家庄二庄主夫人、杜王堡的大小姐、承亮的母亲杜红英,最后一位是高大侠的爱妻。泰山派的首席女弟子、才女公输华。承亮忙跪倒见过母亲,林文跪在身后,再夫妻见礼。二庄主夫人仰头叫道:“母亲,女儿回来了,快些开门!”奇怪的是老夫人只放她一人进去,其余人暂时留在外面,连王宝和都不让进去,众人面面相譃不知何意。杜红英进去一个时辰才出来,更奇怪的是她也说众人都不能进去,三天后才可相见,请诸位散了吧。围观之人只得悻悻退去,尕氏三兄弟最为高兴,热情地邀请几位光临回人将军寨,公输华正想去见一见**姑娘,天从人愿,林文同王宝和会意地一笑,只有高承亮心里惴惴不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等到三个尕大傻弄清楚公输华就是高承亮的原配夫人时,脸色都变白了,后悔不该相邀,又不好反悔,不知高夫人心意,万一撕破脸引起妹子不悦,老父不要活噼了他们!
回将军寨的一路上,承亮先介绍林文,小子见过师娘。公输华说他走后一个多月,生了一个女儿,有外祖母跟乳娘领着,方能丢下小姑娘来看大姑娘,承亮听出话中有音,吓得汗流浃背,不敢吭声。不解的是公输华同王宝和的关系很不一般,舅舅长舅舅短的十分亲热,还是他机灵转移目标:“王舅爷,你怎麽走了这许多日子?途中一定有不少好听的故事,说来听听!”林文也怂恿他讲,王宝和一来借此打破僵局,二来确实喉咙作痒心中发热,沾沾自喜一吐为快。
王宝和与高承亮分手以后,马不停蹄往江南而去,经浦口过长江到江宁府,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再向东南一百六十里路的扬州。到了扬州再打听北乡徐家巷徐参将家,经老一辈人指点方知徐将军告老还乡的第二年,某天深夜家中走水,徐府烧成白地,数间瓦房化为灰烬,本人遇难,独生女徐芳不知去向,将军平时仗义疏财急公好义,族里人感恩凑钱将他厚葬了,灵柩就葬在徐家祖坟,祠堂里还有他的牌位。宝和备一份香烛冥钱在坟上化了,拜了三拜,唏嘘感慨了一阵才垂头丧气地离开。徐参将是谁同他家又是什麽关系呢?说来话长,徐参将名叫徐重道,淮南东路扬州人氏,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效力,同后来的王进同僚又是近邻,二人都是中年丧妻,各有一子一女,二小青梅竹马胜似同胞兄妹。徐芳十六岁那年随乃父还乡,临走时约好,三年后等姑娘长大成人,自会送她前来完婚。不料等了将近三十年,音讯全无,王宝和也不娶妻忠心不二,至今还是孑然一身。今日打击太大了,王宝和担心徐小姐的下落,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单人独骑在通往瓜洲渡的官道上珊珊而行,掌灯时分才到了长江边,在一处农家借宿,第二天渡过长江,对岸就是镇江,经无锡到太湖高家庄。高家庄是个大所在,南来北往的都要经过此地,所以庄上也开设了一所客栈,一来结交江湖朋友二来也是经商之道。王宝和到了庄上天色已晚,不便打扰,就在客栈登记住下。吃罢晚饭无事同小二闲聊,说是来庄上寻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二当即就回报上头,报到最高一级就是二庄主手里,高继惠大吃一惊,忙与夫人来客栈看个端的,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少不能草率。客栈一看果然是表弟宝和,夫人高兴的拍手跳脚,高继惠拉住他:“兄弟,你这不是骂姐夫麽!到了家里住客栈,外人知道还当姐夫势利!快快移驾请到庄里。”吩咐赏报信的小二十两银子。
到了庄上夫人大呼小叫,庄里人等统统过来见客,娘家人到了!大庄主高继贤亲自带领高家大小及主要各处首领前来见礼,深知弟妹自从嫁到高家,从未有杜家人来探望,一直杳无音讯,见大房里娘家人来往,触景生情唉声叹气心中不悦,难得今日喜从天降,自然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欢迎,见礼之后,大摆宴席接风。席上提起承亮去西北大漠寻亲,王宝和说正是为此事而来,众人一听知道里边有水不便多问,不敢多劝酒,宝和也不多喝,散席了高家五位长辈全体出席,跟王宝和在书房里密谈。王宝和先把所知道的情形全盘托出,其他人再发表意见,二庄主夫人当即表态她要亲自出马,二位庄主也谈了各自的意见,最后所有人眼睛望着三庄主夫人吕玉娇,自左道人右一怪师兄来过之后,唤起了她生命中第二次青春,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乐于过问参与,出谋划策,逐渐显示出女强人的一面,很受高家老少的尊重与爱戴。
王宝和正要说出吕夫人的计划将军寨到了,卫兵一看三位少寨主陪着几位外客上山,飞奔报信,不一会老首领与玉仁公主亲自出寨迎接,半山腰中见了众位汉家客人,热情地邀请贵宾入寨,王宝和把公输华介绍给父女,老寨主呵呵一笑:“真主保佑你,我的孩子!”真诚而慈祥。玉仁挽起公输华的胳膊笑盈盈地头前走了,才女仔细打量起姑娘,个子比她矮半个头,不胖不瘦,瓜子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小嘴上涂了一层澹澹的红油,脸颊上一对小酒窝讨人喜爱,头上梳了数十根细细的发辫,身上水绿的丝绸连衫裙,外罩纷红绣花无袖短衫,脚下长筒羊皮小马靴,就像西洋画上走下来的一般,一口一声姐姐,叫得人心里痒痒的,公输华先有了几分喜欢。到了寨子里大厅上分宾主坐下,寨主夫人也到场见客,公输华以晚辈礼晋见,喜得夫人当下就赏一对和田玉镯,见面礼不轻才女有些受宠若惊。也是老夫人用心良苦,总是自己的女儿抢了人家的丈夫,只要她肯收下礼物话就好说了。接着男子自然要讨论大事,老夫人退出,公主也拉着公输华回她的闺房。房间不大也不华丽,却整齐洁净,有股澹澹的幽香,进门扶着公输华坐下,当着她的面学汉人礼仪,慢慢地屈膝低头行礼:“小妹给姐姐请安了-!”“安”字拖了长音,语声极美彷佛小鸟啼鸣,才女一阵心疼,忙起身搀起:“妹子少礼!”就像扶起一头小孔雀,亭亭玉立站在一旁,“妹子你也坐!”又是一声妹子,名分已定。一凤凰一孔雀,高承亮端的艳福不浅。外相呼唤开宴席了,姐妹俩携手赴宴,众人齐声喝彩,尕家上下喜气洋洋,席上欢声笑语,老人眉开眼笑,三兄弟兴高采烈,王护法开怀畅饮,小林文触景生情,只有高承亮不敢放肆,偷着乐。
晚上师徒俩同高护法同室,继续听他讲故事。三庄主夫人言道:“二嫂大漠之行是免不了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隔了一代不好说话,只要二嫂出面一切迎刃而解,承亮与**姑娘之事不是坏事,一来小子有了靠山,二来显得高家子孙魅力无穷。”“对对对对!说得好极了!”高家二老连声说好。王妃眼睛一瞪;“捞的什麽稻草!”杜红英不忘帮腔:“就这麽一个糟老头子有什麽魅力!”吕玉娇“噗嗤”一笑继续说:“关键在于他媳妇公输华了,她如有大量最好不过,不然有些麻烦,依我看才女知书达理不像河东吼,二嫂不是要去看孙女吗?先去探探口风再走下一步棋。”一番话在情在理,天衣无缝,照计而行。三天前收到飞鸽传书,公输华生了一个千金,做婆婆的自然要去照看,于是带了一名丫环一名奶娘,一辆马车载了二人及各样补品,杜夫人骑马,一来过一过行走江湖的瘾,二来同表弟继续谈家常。二人虽不是嫡亲姐弟,关系却不一般,三十年前大漠神教副教主PY日下之子PY回车看中教主千金杜红英,死乞白赖地要娶她为妻,小贼相貌丑陋凶神恶煞之人,教主碍于情面不好推却,一拖再拖,杜红英宁死不嫁,便计划逃走,就是王宝和陪同逃到京城当年王进好友刑部张侍郎家躲避,与正好在张家做客的高王爷家的二小子高继惠一见钟情,后来嫁到太湖高家庄,成了承亮承丽的母亲。王表弟如今又为她儿子操心,岂不叫她感激涕零!得知他如今还是单身,难过了好一阵。
到了乱云山,杜红英先去看媳妇公输华,向亲家感谢道乏,再看已然怀孕的女儿承丽,够她忙一阵子的了。王宝和自有他的主意,他见高承亮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强,他师傅武松定然不是凡人,萌生了想拜师入泰山派的念头,故而具了门生帖来拜山。这些日常事件都是先生接待处理,游龙一见拜帖大吃一惊,忙请到客厅待茶,一面请夫人速来客厅,夫人不知何事,匆匆来到客厅,一见之下掩面大哭,王宝和也愣在当场,半天缓不过神来,真是照化弄人,原来夫人就是徐芳。先生是谦谦君子,当下扶王宝和正坐,拜过大哥,先生与夫人同庚,如此这般也是常理。亲家杜红英也过来叙说了内情,更是亲上加亲。这里的层层关系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齐声谢天谢地,人间亲情至高无上。接着小辈都来向舅舅磕头,又热闹了一番。先生领他去拜见掌门,并把复杂的关系说了一遍,武掌门听了,思索了一阵才说:“要入我泰山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能收你为徒,你先父王进与我师兄林冲同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殿之臣,武林中不序辈分但也不可没了礼数。你带艺入我门墙,就委任你为泰山派护法如何?”先生赞道:“掌门真是高瞻远瞩,学生佩服!”掌门笑道:“先生就不要戴我高帽子了,明日清晨练功时,你将平生所学演练一遍,我再指点你便了!”“多些掌门!”说罢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掌门受了。晚上先生自备了酒席宴请高护法、亲家及几位小辈,连施存孝都跟着称舅舅。王宝和结识了这许多小英雄,又得知昔日的恋人有这样好的归宿,总比跟在自己身边强多了,如今已然膝下儿女成群,一个胜似一个,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