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回天池遇怪兽怪人漠河杀和尚一僧
怪人在怪兽身上腾挪闪跃、操练武功,一招一式有雷霆万钧之力。只见他肚腹一吸,随即双手轮番前推,一团团真气有形、有声、有色,如二龙戏珠忽前忽後,“嘭嘭嘭”地向着一个方向抨击,声势浩大,湖面上不住地泛起浪花水柱,怪人周围水茫茫的一圈,不知他身在何处,看得人眼花缭乱,端的是不同凡响。
忽然间一阵拍手鼓掌声响起,树林间走出四个身影,正是单耳哈密嗤与随身护卫,反穿羊皮袄白毛朝外,隐在雪丛中浑然不觉,怪不得找了半天不见其踪影,不想他玩了这一手。怪人一听有人闯入,飞身上岸厉声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偷窾老夫练功,不想活了吗?”“嘿嘿嘿嘿!”哈密嗤一阵尖笑:“老神仙不必动怒,学生是大金国四太子金兀术帐下军师哈密嗤,奉了圣上之命前来请老神仙的!”怪人把眼睛一翻:“我不是什麽神仙,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有什麽话就直说,说完立即下山,我这里不欢迎任何生人!”“好,好!好歹总有个称呼吧!不然不好说话。”怪人有些不耐烦了:“老夫竹森,诨号叫天池怪叟,与湖里的怪兽只差一个字而已。”哈密嗤还是说话离不开奸笑:“嘿嘿,怪大侠快人快语,学生佩服。大侠听说过关内有个泰山派吧?”怪叟有些不耐烦:“听说过,怎的?”“这伙人目空一切无法无天,自家人在泰山顶舞刀弄枪算作泰山论刀,自己封了一个雅号《天下第一》,不把江湖人看在眼里,你说可气不可气?”哈密嗤显然蓄意搬弄是非。不料怪叟却说:“不可气,他们自封第一关我屁事!”回绝得乾脆。哈密嗤是甚等样人,岂肯罢休,又说:“单单如此还则罢了,我提到长白山天池老神仙同西域阿拜疆神人吐蕃,他们却说蕃疆化外土人不值一提,什麽怪叟就是一个畜生而已!我气不过才与怪大侠报个信,不要被几个南蛮看扁了!”哈密嗤信口雌黄挑拨离间,实在阴险得很,罗长老气得当场就要出去,被承明死死拦住,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再等等看,我们此行不能让他知晓。”哈密嗤又说:“我家狼主对怪大侠也是十分器重,命我带来一千两黄金献给阁下,如果挑了泰山派更有重赏,再启禀皇上,封你个国师当当!”名利黄金是个好东西,怪叟不再言语,显然已被打动,答应出山,约定次日到客栈搬取黄金。
哈密嗤四人告辞下山,怪叟向着二人藏身之所喊道:“藏在树後的朋友可以出来了!”刚才一些轻微骚动已经惊动怪叟,乾脆大大方方出来:“前辈请了!”“请了!高山峻岭之上难得有人踏足,今天是个好日子,竟然来了两拨!你二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来此作甚?”怪叟神态似乎有些好转。罗长老回答:“我们尊你一声前辈礼仪到了,你前一句有礼,後一句不恭,在下懒得应答。”承明帮腔:“不错,罗兄言之有理,我弟兄二人仰慕天池胜景,辛辛苦苦攀上来瞻仰,也是你久居此地主人的荣耀,岂不闻“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如此无礼不好说项,罗兄,走!”“是的,竖子不足与谋,走!”二人一唱一和,把个怪叟气得发昏第十一。这是高承明的高招,巧妙地不露身份,“大智”的称号不是吹的。
“走!没那麽容易!我就问了一句引得你们那麽多废话,露一手再走!”承明明知不是怪人的对手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拔出宝刀只一挥,碗口粗的松树应声断了,此刀是欧阳秋杀了霸王庄大庄主得来,转送给他的。朝罗长老说道:“这个老东西还不放在我眼里,罗兄速速下山,将那四个金人杀掉,把一千两黄金抢了,老地方见面,下半世不愁!”长老心领神会应声走了。怪叟不知他的深浅,但是手中宝刀不是假的,看来他的同伴也不是省油灯,真的把哈密嗤杀了,非但一千两黄金飞掉,恼怒了金人皇室,惹出事端就弄巧成拙。二话不说抄小路飞奔下山,赶上前头四人索取黄金要紧。
罗长老在树後闪出,为刚才之事捏了一把汗,火速下山,到了抚松城里已是万家灯火,不敢再住前晚的客栈,怕哈密嗤认出,换了一家小店住了。次日收起游山玩水之心,一路马不停蹄起早摸黑地赶路,一定要在四人回到山东之前赶到漠河,飞鸽传书回乱云山,不然金护卫有生命危险,半个月的路程十天就赶到。进了高升酒楼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不但瓦西里同媳妇九格格从漠河村来此,还带来一男一女小瓦子小格格,一个像爹一个像娘,给酒楼带来一片欢笑。惊的是齐云山的内兄方玉青一家四口也回到漠河省亲,端的是人丁兴旺。承明先介绍罗长老,由他说天池遇哈密嗤逢怪叟一事,自己赶紧写了十六个字,“哈密嗤天池请怪叟,金护卫身份已暴露,”用油纸裹好绑在信鸽腿上,连夜飞回总舵报信,然後再把这回来漠河的意图说与众位英豪。诸豪杰一听都主张先把当年虎孩之母沙凤英的信取出来就迎刃而解了。承明指着刘啸说:“信就在刘大掌柜的屁股底下!”刘啸起身把椅子搬起,发觉椅座奇厚,用刀撬开夹层,果然里边藏了一封信。拆开一看个个愣住人人发呆。
九格格与玉青媳妇张惠琴见几个读过信之人如此光景,甚感诧异接过信念道:“吾儿出身武林豪杰世家,祖上便是大宋朝小五义艾虎,祖籍京西南路襄阳府黑狼山麓卧虎沟,长大成人後当继承家风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可来认母但不许寻父也不得刨根问底,不然就是不孝!你本是孪生兄弟,被你父仇家恶僧雷鸣盗走,你胞弟下落就在贼和尚身上,能不能找到兄弟一靠苍天垂怜二看你的能耐了!母沙凤英,建炎二年春。”张惠琴有些激动:“天下竟然有如此做母亲的!不许孩儿寻父,难道……”九格格怕她说出粗话,连忙补上:“恐怕她有难言之隐。”众人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谁都说不清楚,只有请她本人来问个明白。
次日上午,漠河县城通往鲜花山的山道上,四骑飞奔,两男二女都是武林中人,正是高承明、瓦西里、张惠琴与九格格,专程来请沙凤英。还未到山脚只听见阵阵喊杀声,远远望见一个胖大和尚领着一帮山贼攻打山头,走近一看正是欢喜佛雷鸣。承明纵马上前:“呔,野和尚!不知死的鬼!又在此兴风作浪,某家今天要除了你这江湖败类!九师弟,上!”说着率领瓦西里包抄上去,张惠琴手痒也举着仆刀上前。今日有事不能耽搁,故而不论江湖规矩,要以多胜少。和尚本来就是承明手下败将,今日一见三打一,光棍不吃眼前亏,带领手下逃之夭夭。赶走凶僧解了山上之围,承明瓦子就在山脚下等候,两个女流就朝山上走去,见了教中岗哨说明来意,要请沙凤英教友下山相聚;五位教主见来者也是女流,又是赶走恶僧之人,自然话就好说多了,当下命沙凤英跟随而去。
五骑马回到漠河高升酒楼,招待虎孩之母小宴,开门见山地说了本意,高承明说:“沙教友所托之事基本上完成了,也找到了欧阳秋的孪生兄弟,只是有三个不明之处,一是虎孩复姓欧阳,怎麽信中说他是艾大侠的後代?其二他弟兄二人怎会自小就失散的呢?第三,也就是最重要一点,为什麽不让他寻父,实在有悖常理,也说明他父亲还在,请夫人说个详细。”沙凤英面对高承明盈盈下摆,深深感谢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慌得高承明离座:“夫人不必多礼,这是我辈理当之事,请坐!”沙凤英感激涕零说了:“第一个问题是祖传遗训,因祖上艾虎大侠是北侠欧阳春的义子,故而後代如生二男必有一人姓欧阳。”“哦-!”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第二个问题,一对孪生儿被仇家雷鸣和尚盗走,奴家一路追寻下去,怎奈武功不如和尚多多,抢不到手;後来见他手中只有一个,追问其因他说死了,具体详情只能问他本人。”“哦-!”众人又如释重负。沙凤英要说第三个问题了,忽然脸色坚毅、摇摇头:“我不能说!”“啊-!”“哦”变成了“啊”,再追问下去,沙凤英哭了。
无论怎麽劝解沙凤英总是不说,只好送她回去。晚上店里打烊以後,开了一个家庭小宴,边吃喝边议事,一致认为把恶僧抓来拷问别无他法。哑巴季晨风摇头摆手,蘸了酒在桌上写道:“不如把恶僧与和尚田登除了,将“大长梁”山夺过来!”又在桌上画了地图。
▲双尖山-三十里▲大长梁-三十里▲鲜花山
四五六
十十十
里里里
●漠河镇
众人不期哑兄弟有如此见地,大大地称赞了一番,瓦西里一听有仗可打兴奋异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两个和尚是该灭了,总在这一带兴风作浪为非作歹,觊觎鲜花山上女教众已久,吃掉大长梁,除了五阴教心头大患,沙凤英必然感恩,说不定能说出秘密也未可知。”九格格总是夫唱妇随:“如果能打下来再好不过,眼下人丁兴旺,孩子们都大了,住处有些拥挤,这样一来有山有庄有店就太好了!”张惠琴一听跳了起来,指手画脚:“我最喜占山为王,够爽够野的,活得才有滋有味!”众好汉大笑,於是就合谋拿下大长梁,由方玉青担当总指挥。
次日兵分三路,高承明去双鸡(尖)山联络土匪、寨主吴大熊,一来凭吊已经谢世的老奴吴起鲲,二来请他出兵协助攻打大长梁,收编二僧手下的散兵游勇,吴寨主一听有利可图又是小主人所托自然唯唯诺诺。瓦西里出使鲜花山说明意图,五阴教主喜不自禁一口赞同。第三路,罗长老化装成闯关东的江湖好汉,打大长梁山下东张西望地进过,被喽啰拦住,三言不合打了起来,十几个强人不经他一杆大枪东戳西挑、四散奔逃,直到和尚雷鸣下山,凶巴巴地喝道:“呔!你是何方妖人?敢来此撒野,不要命了吗!”长老一抱拳:“在下是乃辽东归阴教副教主劳长罗,只因本教被人挑了、教主被杀,无家可归来投关东五阴教,不料乃是一群女流之辈大失所望,路过宝山与贵派弟兄有了冲突,喏喏喏,这厢有礼!”说罢深深一揖。和尚是个粗人哪辨真假,只道天降一将才,大喜过望,说道:“劳兄何必舍近求远,弊山求贤若渴,就在此入伙岂不是好!”长老装作举棋不定,不期山上又走下一僧,凶神恶煞般冲着他吼道:“犹豫个鸟!不归顺就在我手下走上十招,不死就放你走!”劳长罗大怒:“放马过来看看谁狠!”二人打了起来。和尚雷鸣急得抓头挠腮,看看战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败,姓劳的一杆大枪似蛟龙出水神出鬼没,和尚断手上套了一截铁爪,比真手长一尺三寸,如刀似剑极难对付。又战了十个回合还是难分高下,和尚跳出圈外:“不打了,劳兄就是大长梁三当家的,料无推辞了吧!”劳长罗爽朗应道:“恭敬不如从命!”和尚呵呵大笑:“真是不打不相识!长罗接说:“惺惺惜惺惺!”一僧得意忘形:“至尊宝通吃!”
万事俱备只待进攻。三日後,高承明率领双鸡山弟兄攻西面山头,大长梁山面对多年共事的双鸡山弟兄,故而不设防范,措手不及一下子打到山顶聚义厅外;东面瓦西里率领五阴教诸位教友势如破竹,从东面隘口一路猛攻,守山喽啰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也撤到聚义厅上,一僧大叫:“反了反了,这几个臭娘们也敢造反,老子去把她们一个个剥得精光以消心头之恨!”骂骂咧咧拖了方便铲冲了上去,迎面碰上瓦西里,大怒:“又是你这个西洋仔,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块誓不为人!”不由分说举铲就劈,瓦子挺剑相迎。就在此时,南面山下螺号响起,方玉青与媳妇张惠琴、刘啸三人从正面杀上山来,虽说檑木滚石潮水似冲下,方张二人轻功卓越,几个腾越就冲到山顶,田登和尚接手。夫妇二人一个是《无影剑》,一个是《有形刀》,诡异凌厉且不必说,二人刀剑合璧,配合得天衣无缝,杀得和尚手忙脚乱,搞不懂这一对男女是从哪里而来,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定要置他於死地。他哪里知晓如今房产土地值钱,敌人今日专为抢房地产而来,只要杀了他二人,房产地契就属旁者,山头归他人所有。冷不防大厅屋顶上飞来一块瓦片,正中後颈,鲜血直流,回头一看正是新入伙的三当家劳长罗,心头一惊手中一慢,被一刀一剑砍翻在地,一刀在肩一剑刺心,眼见得不能活了。
雷鸣一见田登倒地,心头一颤,正要逃走,不防双腿连中两块瓦片,自然又是三当家杰作,膝盖一弯,朝着瓦西里噗通跪倒,瓦子飞起一脚,把和尚踢得五官挪位,数名女教友上前将他捆了个四马攒蹄。余下的山贼多数被双鸡山俘虏,充当三等土匪去了;鲜花山不收男众,少数流窜他乡,个别的老弱无处可去,情愿归顺留下当差。瓦子吩咐喽啰打扫战场、安排座位,就在聚义厅审问一僧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