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陆擎苍:杀一个杀俩,对我没什么区别
- 美利坚1861:密西西比潮信来
- 烛剪霜
- 2668字
- 2025-07-03 09:39:48
老巴特勒继续挥动手中的羽毛笔。
【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我提笔写下这封永远不该书写的信函。
庄园昨夜发生了一起令人悲痛欲绝的惨剧。】
事实?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写老汤普森被下人杀害,他巴特勒也会因对下人管教不力而被拖进深渊!至少是被开除!他这把年纪,总不能连个住所都没有!
老汤姆森的那几个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巴特勒用力划掉这一行。
重新开头:
【在一次不幸的意外中。】
意外?
什么意外能造成头部那样狰狞的伤口?!
他抬头,目光扫过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描绘汤普森家族发迹史的油画!
画面中,老汤姆森的祖父右手拄着一根装饰华丽的镀金手杖,正意气风发地站在棉花垛前,左手举着一瓶庆祝丰收的红酒!
酒……
巴特勒心头微颤。
笔尖重新落在纸上,这一次,他用力更深,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果断:
【老爷在深夜不明原因下至后厨酒窖,彼时仆人皆已休息,无人侍奉。】
巴特勒的笔尖在“无人侍奉”四个字下面划了一道轻微的下划线。
【不幸因夜色浓重,加之楼梯湿滑,老爷他踏空失足,从高高的酒窖楼梯上,翻坠摔落。
头部受到致命重创!纵然发现后立刻施救,可悲回天乏术,老爷回归了主的怀抱。
其状惨烈,不忍详述。
然终归不幸中的万幸,老爷走得安详,并无过多痛苦。】
“安详”这个词写出来时,巴特勒感觉自己的指尖仿佛被热气灼烧了。他立刻补充:
【事发时仅有庄园卫犬布鲁诺在场悲鸣,可见老爷临终孤单寂寥,令人心如刀绞。】
狗作证!
多么完美的沉默目击者!
而且给老汤普森的孩子们提供了一个额外情感宣泄点!对未能及时陪伴父亲的愧疚。
他停了停,羽毛笔在墨水瓶里缓缓旋转着蘸取墨汁,枯瘦的手指稳定了许多。
隐秘的掌控感,正随着这一行行被精心构筑的文字,重新注入他的躯壳。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低眉顺眼、连眼神都不敢与夫人对视的管家。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掌控着这座染血庄园的喉咙,掌控着那个刚刚用身体占据了他梦寐以求位置的仆人的命运,甚至还掌控着那几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们得知噩耗时的情绪!
这感觉,令人血液逆流般地兴奋!
巴特勒接着写下去。
【汤姆森家族的擎天巨柱轰然倒塌,天崩地裂。
仆巴特勒,跪呈此信。
于汤姆森庄园,
哀恸的拂晓时分】
在落款的时间后面,巴特勒的笔尖停顿了片刻。
【Thaddeus Butler (西奥多·巴特勒)】
这支羽毛笔被搁在笔架上。
巴特勒并未离开那张属于已故主人的书桌。
他拉开书桌侧下方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叠质量更好、更上乘的硬卡纸!
它们比普通信件纸更厚实、更能承受长途邮递,也更配得上“汤姆森”这个姓氏发出的哀告。
取出一叠,放回桌面上。
他拿起另一支崭新的羽毛笔。
手腕悬停片刻,随后,笔尖落下。
第一份:
地址:
查尔斯顿橡树庄园,塞西莉亚·汤姆森夫人亲启
与那张哀恸草稿相比,写给老大塞西莉亚的这封眷抄件,行笔更加平稳。
这封信,不需要过多渲染悲情,只需要向她“确认”一个“铁定”的事实,并催促她这个“顺位最靠前”的长女尽快回来“主持大局”。
第二份:
地址:
密西西比河下游,黑土农场主,威廉·汤姆森先生亲启(由临近黑水镇驿站转)
写给老二威廉的信件,眷抄速度明显加快,字迹流露出一种精简和务实。
对“意外”、“失足”的叙述部分更加冷峻、客观,省略了一两句原文中描述悲痛的多余形容。
最重要的改动在落款:“西奥多·巴特勒”的签名比给老大那封更加收敛、谦卑,刻意显得像一个正在忠实地等待“少主人”归来的无助老奴。
第三份:
地址:
北军前线指挥所(北弗吉尼亚战区),菲利普·汤姆森中校亲启(烦请军邮务必送达)
笔迹在这一封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给这位精通战场创伤的军中老三的信件,在细节上必须经得起推敲,同时强调“惨烈”来暗示他最好不要回来亲眼目睹惨状。
第四份:
地址:
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市东区,布朗夫人(玛格丽特·汤姆森)亲启(由布朗工厂秘书处转交)
这一封的眷抄,巴特勒的字体变得极其规整,没有一笔带有个人情感的波动。
整封信更像一份格式严谨的“讣告通知书”。落款只是简单的、不带任何头衔的“巴特勒”。
第五份:
地址:
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哈佛学院,本杰明·汤姆森亲启(恳请院监办公室转交)
写给年纪最小、远在北方象牙塔上学的老五本杰明时,巴特勒的笔迹瞬间“苍老”了许多。
线条变得滞涩、绵软无力,饱蘸墨水的笔尖几次留下“不经意”的墨点,甚至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原文没有的:“小少爷,老爷生前最是挂念您在北方学府是否安好,每每念及,常露欣慰之色。”
落款写得尤为“艰难”:“您忠诚的老仆,西奥多·巴特勒噙泪泣书”。
五份信件在书桌上依次摊开。
每一份都散发着相同的绝望气息,但在巴特勒的控制下,字里行间又投射着针对五个接收者截然不同的“情绪引导”。
他将信笺一一折好、封口,盖上象征汤普森家族的火漆!
信,需要寄出,以最快最稳妥的方式,还要根据远近的不同,让老汤普森的孩子们,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又不能间隔得太远!
他推开书房的橡木门。
前庭的泥土之上,信里那个作为“灾难见证人”的老狗布鲁诺,正大声朝那些还沉浸在疲惫中的奴隶们狺狺狂吠。
巴特勒的目光瞬间穿透衣衫褴褛、惊惶不安的人墙,盯在了人群角落那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年轻身影身上!
詹姆斯!
陆擎苍就好像没事人一样,事实上,他在巴特勒写信的时候,已经安慰好爱米利亚,把老汤普森的尸体搬到了酒窖,沾血的地毯一把火烧了,用一楼走廊的地毯替换上,没有一丝痕迹!
巴特勒抬起腿,一步步走下主宅的台阶,走向他早就注定的目标。
“詹姆斯,去!把这五封信投到邮局!按我纸条上给的时间去投递!纸条不用邮!弄砸了,我砸烂你的脑袋!”
等詹姆斯来到巴特勒面前,巴特勒迅速贴近他的耳朵,如恶魔般低语:“老汤普森是死于酒窖,在楼梯上摔死的,记住了吗?赶紧把尸体挪过去!
“还有!别想带小夫人跑!除非你想过野人的生活,你和小夫人手里所有的积蓄,都买不起一片黑面包,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你想让她出去接客挣钱养活你,我倒是不介意!”
“当然,撇下那么年轻可爱的美人,自己逃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巴特勒顿了顿,“詹姆斯,你要是个懦夫,是个孬种,就赶紧滚蛋,总有人会替你照顾他!”
“巧了,那老东西刚才已经被我搬到了酒窖。”陆擎苍苦笑,压低声音,带着杀气,“你不要对爱米利亚有一丝非分之想,要是让我发现了,对我来说,杀一个杀俩,没什么区别。倒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在威胁我?你要是敢杀我,那就感受下杀人犯逃亡的生活,我和老汤普森两个前后脚出事,他那几个孩子不会放过你和爱米利亚,我一把老骨头了,并不介意。”巴特勒拍了拍陆擎苍的肩膀,“帮你们?真可笑,我只是不想让老汤普森那群崽子把矛头指向我!记住!老汤普森的死,是个意外!别人怎么问,都是失足掉酒窖里摔死的,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