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燃烧的画布
-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 老侯说故事
- 5828字
- 2025-06-11 18:23:18
“叮铃铃铃——!!!”
尖锐的铃声如同烧红的铁锥,狠狠凿穿了林晚沉沦的意识,却未能将她从冰冷粘稠的绝望中彻底拽离。
这一次,意识的回归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滞重感。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一具刚从冰海里打捞上来的、破损不堪的躯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喉咙深处残留着绳索勒断呼吸的绝望,颈骨深处隐秘的碎裂感随着脉搏阵阵抽痛。更深的,是骨髓里透出的、冻结灵魂的冰冷——那是真相被剥开后,裸露出的、血淋淋的绝望。
第七次。她又回到了原点。
但这一次,冰冷的停尸台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着滔天恨意、灭顶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林晚没有立刻睁眼。她僵硬地躺着,身下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骨髓。沈聿白最后那句话,如同淬毒的冰刃,反复切割着她残存的意识:“晚晚,你终于…认出哥哥了。”
哥哥…那个囚禁她童年的恶魔…那个将她拖入死亡循环的操控者…那个手腕上带着她反抗印记的疯子!
巨大的恨意在胸腔里无声地沸腾,几乎要灼穿她的五脏六腑,却又被更深的、冰冷的绝望死死压住。她认出了他,然后呢?她能做什么?在这该死的循环里,她依旧是那只被反复虐杀的猎物!他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恐惧,看着她“觉醒”,如同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悲鸣!
绝望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
“看来这一次,”沈聿白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那令人作呕的、奇异的安抚韵律,毫无意外地在身侧响起,打破了死寂。“‘回家’的感觉…很不一样?”
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脸颊——又是那该死的、沾湿了生理盐水的纱布。他的动作依旧轻柔、细致,仿佛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但这“温柔”此刻只让林晚感到无边的恶心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的指尖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提醒她手腕上那道疤痕的存在,提醒她童年那无边黑暗的囚禁!
林晚猛地睁开眼!
视线不再是涣散的恐惧,而是如同淬了火的寒冰,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恨意和冰冷的死寂,狠狠地、穿透般地射向沈聿白!
她的动作不再是被动承受。在他擦拭的纱布再次贴上她额角的瞬间,她猛地、决绝地别开了脸!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凶狠,仿佛他的触碰比最肮脏的毒虫更令人作呕!
纱布擦过空气,落了个空。
沈聿白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他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悬在半空、沾着一点暗红污渍的纱布,又缓缓抬起眼,看向林晚。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意外?随即,那深潭之下仿佛有暗流汹涌而起,不再是纯粹的掌控和愉悦,而是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以及更深的、扭曲的兴味。
他缓缓收回了手,指尖捻着那块纱布,若有所思。他没有动怒,反而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洞悉猎物反抗本能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很好。”他低语,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像毒蛇在草丛中游弋,“愤怒…比恐惧更有力量。也…更有趣。”
他不再看她,仿佛她的反抗只是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插曲。他从容地转身,走向停尸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柜。他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干净的、叠放整齐的…纸袋?
林晚的目光死死追随着他。恨意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想扑上去撕咬!想用指甲抓破他那张虚伪的、俊美的脸!想用牙齿咬断他手腕上那道象征着她耻辱和反抗的疤痕!但身体残留的剧痛和巨大的虚脱感死死地拖拽着她,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沈聿白拿着那个纸袋,步履从容地走回停尸台边。他没有再看林晚,而是将纸袋轻轻放在了冰冷的台面上,就在她的手边。
“换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吩咐一件物品。“你的‘衣服’…不太适合接下来的…‘场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从容地走出了停尸房。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如同落锁。
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林晚粗重、破碎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米白色的、毫不起眼的纸袋上。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理智。
他给她准备了衣服?像给即将登台的演员准备戏服?为了他精心设计的下一个死亡场景?!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她一把抓起那个纸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纸袋撞在冰冷的金属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的…棉质连衣裙。
林晚看都没看那件衣服。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起伏。沈聿白最后那句话在她脑中疯狂回响——“愤怒…比恐惧更有力量”。
力量?
一个冰冷、疯狂、玉石俱焚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瞬间在她被恨意填满的脑海中迸发!
是的!愤怒!她还有愤怒!这燃烧一切的恨意,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死亡!不能再像前六次那样,在他的剧本里恐惧、挣扎、然后死去!她要撕碎他的剧本!她要让他付出代价!哪怕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脱!一股源自绝望深处的、疯狂的力量在她四肢百骸里奔涌!
她不是要逃!
她要回去!
回到那个地方!回到那间画室!回到那幅未完成的、描绘着她童年地狱的画布前!
那是他精心设计的舞台?好!那就在那里!在他最得意的“作品”面前!点燃一切!
林晚猛地从停尸台上翻身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虚软,她踉跄了一下,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台面边缘才没有摔倒。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她咬着牙,强迫自己站直!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扫过散落在地上的米白色连衣裙,她看都没看,赤着脚,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冲向停尸房的大门!
***
没有选择电梯。前几次的死亡循环,每一次的“起点”都不同,但最终似乎都通向沈聿白想要她去的地方。这一次,她要主动选择!凭着记忆深处那浓烈的松节油气味和甜腻的血腥味,凭着对那巨大画布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恨意!
她冲出医院冰冷的后门,赤脚踏上冰冷粗糙的地面。深夜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她单薄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却照不进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她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凭着本能和燃烧的恨意在昏暗、堆满废弃物的巷弄里穿行。脚底被碎石和杂物硌破,留下冰冷的疼痛,但她浑然不觉。
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松节油、陈旧颜料和若有似无甜腻血腥的气味,如同无形的线,牵引着她。
终于,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仓库铁门出现在视线尽头。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昏黄的光线,如同巨兽微张的口。
林晚停在门口,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她的肺部。恨意如同熔岩在血管里奔流。她伸出手,沾着污泥和血污的手指,用力地、缓缓地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
昏黄的光线倾泻而出,混合着浓烈的松节油、颜料和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画室。
巨大的空间,堆积如山的蒙尘画框,唯一的光源来自中央那盏老式的绿色罩落地灯。灯光笼罩着巨大的画架,和画架上那块…几乎已经完成的、令人窒息的画布!
画布上,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清晰无比!门板上深深的划痕仿佛带着冰冷的触感!向下的台阶陡峭、湿滑,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台阶两侧是粘稠蠕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阴影!而在铁门下方,那片被沈聿白用粘稠“深茜红”反复涂抹的区域——那片如同巨大、未干血泊的阴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光泽!那片“血泊”的倒影中,扭曲地映照着一个孩童惊恐绝望的脸庞——她的脸!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那幅画,那扇门,那片血泊,那张童年的脸…此刻都化作了最猛烈的燃料,轰然点燃了她胸腔里滔天的恨意!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猛地射向画架旁!
沈聿白背对着门口,站在那片昏黄的光晕里。他依旧穿着那件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专注地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画架边缘,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从穹顶垂落下来的、粗糙的麻绳——那根被他精心涂抹上粘稠暗红色颜料、末端系着巨大绳套的绞索!暗红色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如同刚刚沾染的新鲜血液。
听到门轴的声响,他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回头。
林晚赤着脚,一步步走进画室。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刺痛着她脚底的伤口,但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坚定。她的目光死死锁着沈聿白的背影,锁着他搭在染血麻绳上的那只手,锁着他手腕处白大褂袖口下隐约透出的、那道狰狞疤痕的轮廓!
恨意在燃烧!血液在沸腾!那个冰冷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咆哮!
她走到画室中央,在距离沈聿白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微微晃动。
沈聿白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如同舞台剧的主角谢幕。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一半在光里,线条柔和清晰,一半隐在阴影中,深邃莫测。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精准地落在林晚沾满污泥和血污、却挺得笔直的身体上,落在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里。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不再是冰冷的玩味,不再是病态的愉悦,而是一种…近乎欣慰的、扭曲的满足。仿佛一个农夫,终于等到了庄稼成熟的那一刻。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奇异的磁性,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他的视线扫过林晚赤着的、沾满污泥和血痕的双脚,扫过她身上单薄、染血的病号服,最后落回她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上。
“看来,”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那块巨大的、几乎完成的画布,又落回林晚脸上,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这幅画…对你…很重要?”
林晚没有回答。她的呼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急促,胸腔剧烈起伏。她的目光如同冰锥,穿透空气,死死钉在沈聿白脸上,钉在他手腕处那道疤痕上!
沈聿白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向前缓缓踱了一步,离林晚更近了一些。那股清冽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冷调的木质香,以及浓烈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如同无形的网,再次将她笼罩。
“它需要你,晚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目光却冰冷如刀,刺向画布上那片巨大的、粘稠的“血泊”倒影中,那张扭曲的、童年惊恐的脸。“你的灵魂…是它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笔。”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林晚脸上,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扭曲的炽热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就像过去一样,”他微微抬起右手,那只手缓缓地、优雅地伸向林晚,仿佛要抚摸她的脸颊,又像是要将她拖入画中那片血泊。“回到…你该在的地方…”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林晚皮肤的瞬间——
林晚动了!
积蓄已久的、源自绝望深渊的疯狂力量瞬间爆发!她不是后退,不是躲避!而是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扑去!目标不是沈聿白,而是他身后画架旁那个小小的、盛放着浓稠松节油的金属罐!
她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同归于尽的决绝!
沈聿白眼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惊愕!他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砰!”林晚的身体重重撞在画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画架猛地一晃!画布上粘稠的颜料被震动,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几滴暗红色的“血”滴落在地!
林晚根本不顾撞击的疼痛!她的手如同铁钳,在身体失去平衡倒向画架的瞬间,狠狠地抓住了那个金属罐的提手!罐子里的松节油剧烈晃动!
“你——!”沈聿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真正的怒火!他猛地伸手抓向林晚!
但已经晚了!
林晚借着撞向画架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沉重的、盛满易燃松节油的金属罐,如同投掷燃烧弹一般,狠狠地、决绝地砸向了画架下方那盏老式的、带着绿色玻璃灯罩的落地灯!
“哐当——!!!”
金属罐精准地砸中了灯罩!脆弱的绿色玻璃瞬间爆裂!碎片四溅!
罐体破裂!
粘稠、透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松节油如同失控的瀑布,瞬间倾泻而出!泼洒在滚烫的灯泡上!泼洒在破碎的灯罩边缘!泼洒在干燥、布满灰尘和油彩碎屑的画架底座上!
“滋啦——!!!”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爆燃声轰然炸响!
被泼洒在滚烫灯泡和灯罩金属边缘的松节油,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恶魔之口,猛地窜起!带着刺鼻的黑烟和灼热的高温!
火苗如同活物,顺着泼洒开的松节油轨迹,瞬间舔舐上干燥的画架木腿!舔舐上堆叠在旁边的、沾满油彩和松节油的废弃画布和碎屑!
“轰——!”
更大的火焰猛地腾起!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瞬间沿着画架向上疯狂蔓延!
炽热!刺眼!带着毁灭一切的高温和浓烟!
巨大的画布首当其冲!画面上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湿滑的台阶、蠕动的阴影、那片巨大粘稠的“血泊”…所有沈聿白精心描绘的、象征着林晚童年地狱的场景,在狂暴的火焰中瞬间扭曲、卷曲、发黑!粘稠的油画颜料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怪响,冒起滚滚黑烟!画布上那张扭曲的、童年惊恐的脸庞,在跳跃的火光中如同厉鬼般狞笑,然后迅速被火焰吞噬!
整个画室,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火焰照得亮如白昼!也映亮了林晚沾满污迹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和沈聿白那张第一次彻底失去平静、写满震惊和暴怒的俊美面容!
“不——!!!”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了极致愤怒和心痛的嘶吼,从沈聿白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深潭般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填满!他看着自己耗费心血、象征着绝对掌控的“杰作”在火焰中扭曲、燃烧、化为飞灰!那扭曲的火焰仿佛也在焚烧他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扭曲的满足感!
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眸子,如同地狱的探照灯,死死地、凶狠地锁定了站在火焰旁、被热浪映红了脸庞的林晚!那眼神不再有任何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想要将她撕成碎片的杀意!
“你毁了它!!!”沈聿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完全不顾身边疯狂蔓延的火焰和灼人的高温,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地扑向林晚!
林晚看着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不再优雅从容的脸,看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眸子,看着那向她猛扑过来的、带着滔天杀意的身影…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里,终于…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火焰的光。
以及…一丝冰冷的、如同解脱般的…快意。
沈聿白的身影带着狂暴的劲风扑到眼前!林晚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熔炉般的怒意!她猛地向后急退,赤脚踏在滚烫的地面上,灼痛感让她动作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画室紧闭的仓库大门处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