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枯萎的温室

警车撕裂沉沉的夜幕，红蓝警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无声旋转，将飞舞的雨丝染上诡异的光泽。车轮碾过郊区坑洼不平的柏油路，溅起浑浊的水花。林晚蜷缩在后座，厚重的警用大衣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却依然无法驱散那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车窗外，城市边缘的灯火飞速倒退，被浓重的黑暗和连绵的雨幕吞噬。废弃的厂区轮廓在车灯扫过的瞬间显露出来——断裂的围墙，坍塌的屋顶，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烂植物和浓重铁锈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

“芳菲花卉培育基地旧址。”开车的警员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警车拐下主路，冲进一条被荒草几乎淹没的支路。

剧烈的颠簸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指甲抠进冰冷的塑料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带来一阵阵隐秘的抽痛。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本烧焦笔记本上的冰冷字迹，那枚染着暗红色的鸢尾花瓣，还有…那音频里“平静”到可怕的呼吸声。

“鸢尾花…第七次绽放…纯白…”沈聿白那低沉如同魔咒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林晚的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向前撞去，又被安全带勒回椅背。

“到了！”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行动前的紧绷感。他率先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和更浓烈的腐朽气息瞬间涌入车内。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呕意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惧，跟着下了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抬起头。

眼前，是两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早已锈死，扭曲变形。门上曾经鲜艳的“芳菲花卉”字样，如今只剩下斑驳的油漆残片，在雨水冲刷下如同干涸的血迹。门缝里，是深不见底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陈默打了个手势。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幽灵般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手中的强光手电刺破雨幕，如同利剑般射向铁门和周围高耸的、布满裂痕的围墙。光束扫过的地方，露出攀爬的枯藤、破碎的玻璃和黑洞洞的窗口，死寂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爆破组！”陈默低喝一声。

两名特警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在锈死的门锁和铰链处安装微型爆破装置。金属与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在死寂的雨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林晚站在陈默身后，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紧紧裹着大衣，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眼前这片散发着浓重死亡气息的黑暗。她能感觉到，那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她。沈聿白…他就在里面吗？那个“鸢尾花”…她还“活”着吗？以那种…“纯白”的状态？

“准备！”爆破组警员的声音短促有力。

陈默猛地抬手，护住身后的林晚，同时低吼：“掩蔽！”

林晚下意识地蹲下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紧闭双眼！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骤然炸响！地面似乎都随之震动！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味、铁锈粉尘和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烟尘弥漫！

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

只见那两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如同被巨力撕开的腐朽纸板，扭曲着向内倒塌下去！重重砸在内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门内，是更加浓稠、仿佛凝固了千年的黑暗。一股难以言喻的、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腐败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混合着硝烟味，汹涌地扑面而来！那是植物在密闭空间里彻底腐烂的甜腻恶臭，是陈年积水的腥臊，是霉菌疯狂滋生的孢子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突兀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花香？

是鸢尾花！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这气味…和沈聿白办公室里那破碎花瓶里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在这里，它被浓重的腐败包裹着，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祥！

“行动！”陈默一声令下，声音在空旷的破口处回荡！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瞬间刺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光束撕裂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了前方巨大的空间轮廓——那是一个极其宽阔、顶棚高耸的厂房内部！巨大的钢架结构如同巨兽的骨骼，在光束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地面上，是厚厚的、湿滑的淤泥和倾倒碎裂的瓦砾。无数破碎的花盆、腐朽的木架、干枯纠缠如同鬼爪的藤蔓植物残骸，在光束下显露出来，构成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更令人心悸的是，光束扫过之处，能看到大片大片枯萎、腐烂、颜色变成深褐甚至黑色的植物残骸。它们曾经或许姹紫嫣红，如今却像被吸干了所有生命，扭曲地铺满了地面，堆积在角落，爬满了锈蚀的钢架。整个空间，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浓重死亡气息的植物坟墓！

特警们呈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踏入破口。厚重的军靴踩在湿滑的淤泥和枯枝败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噗嗤”声，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林晚被陈默和另一名特警护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淤泥没过脚踝，粘稠湿滑。那股混合着腐败和诡异花香的浓烈气味几乎让她窒息。强光手电的光束在巨大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一处处触目惊心的破败景象：锈蚀的巨大锅炉管道如同垂死的蟒蛇从顶棚垂下；倾倒的、布满霉斑的培育槽里积满了黑绿色的污水；一面巨大的、布满裂痕的玻璃幕墙（可能是曾经的温室外墙）上，爬满了厚厚的黑色苔藓和干枯的藤蔓，像一张巨大的、污秽的蛛网。

“注意警戒！搜索所有可能藏匿点！寻找幸存者迹象！”陈默的声音通过战术耳机传来，在空旷中带着轻微的回音。

光束在黑暗中谨慎地扫视。除了无边无际的腐烂和破败，似乎空无一物。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晚的目光死死追随着晃动的光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沈聿白在哪里？“鸢尾花”在哪里？难道这里只是他留下的又一个空壳？一个嘲弄他们的巨大坟墓？

突然！

“陈队！这边！”一个特警急促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异样！他的光束死死锁定在厂房深处，靠近那面巨大玻璃幕墙的角落！

所有人的光束瞬间汇聚过去！

只见在光束的交汇处，那片被枯枝败叶和淤泥覆盖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

那里的枯枝败叶似乎被刻意清理过一部分，露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地面。地面上，没有淤泥，没有腐烂的植物，只有…

无数枯萎、干瘪、颜色变成深褐近黑的鸢尾花！

它们被精心地、整整齐齐地铺满了那一小块地面！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如同一个用死亡花朵编织的、巨大而诡异的祭坛！在强光的照射下，那些枯萎的花瓣卷曲着，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深褐色泽！

而在这一片枯萎的鸢尾花“祭坛”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在强光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

音叉！

正是沈聿白那枚如同恶魔信物般的金属音叉！

它静静地躺在枯萎的花瓣中央，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诅咒。

“嗡——！！！”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枯萎的花坛和中央的音叉吸引的瞬间！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带着强烈穿透力的金属震颤声，毫无预兆地、如同无形的钢针般，狠狠刺入了林晚的耳膜！

那声音…正是她经历了七次死亡循环、刻入灵魂深处的…毁灭性噪音的前奏！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周围浓稠的黑暗！光束之外，是无尽的阴影！

沈聿白！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黑暗里！他启动了音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