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与试探

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木叶医院病房的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窗外的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来也半靠在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街景。距离大蛇丸叛逃的消息传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点滴液滴落的单调声响和他自己缓慢的呼吸。脸上的青紫肿胀消了大半,露出原本的轮廓,只是残留的淤痕和尚未完全愈合的骨裂,依旧让他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滞涩和隐痛。

身体的疼痛尚可忍耐。真正煎熬的,是纲手持续数日的沉默。

自那天她冲出火影办公室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像其他同期或后辈那样,带着同情或好奇来探望他这个“疯子预言家”,更没有像往常他受伤时那样,即使骂骂咧咧也会丢过来一瓶特效伤药。什么都没有。

这反常的、彻底的回避,比任何拳头都更让自来也坐立不安。他知道,自己那番话和随后应验的“预言”,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无法平复的惊涛骇浪。恐惧?怀疑?还是更深的愤怒?他猜不透,也等得心焦。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带来一股微凉的湿气。

自来也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转过头去,期待瞬间点亮了眼底。

进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温润的青年忍者。棕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额头上绑着木叶护额,脸上带着温和而关切的笑容。

“自来也,感觉好些了吗?”加藤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像拂过心湖的微风。他手里提着一小袋水果,走到床边放下,“雨有点大,路上耽搁了。”

自来也眼底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被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取代,随即又被强撑起的笑容掩盖。“啊,是断啊!好多了好多了!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还缠着绷带的胸口,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嘶…你看,生龙活虎!”

加藤断看着他强忍疼痛的滑稽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扶了扶眼镜:“纲手大人…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他斟酌着措辞,语气带着安抚,“前线的事情…还有大蛇丸前辈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自来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咧得更开,带着一种刻意的、没心没肺的洒脱:“哈哈,理解理解!那暴力女脾气一向臭得很!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也好!免得又拆房子!”他摆着手,仿佛毫不在意,但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焦躁,却没能逃过加藤断敏锐的观察。

加藤断看着自来也故作轻松的样子,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了然。他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自来也,那天训练场上的话…你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困惑和关心,“大蛇丸前辈的事…还有你对纲手大人说的那些…太突然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自来也的心猛地一沉。断的敏锐和善良,是他最欣赏也最感愧疚的地方。他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未来你会死,告诉纲手她将失去所有挚爱?不,不行!他不能改变太多已知的“节点”,尤其是可能影响到断和纲手相遇相知的轨迹!他不能让断因为自己一句“预言”而刻意避开纲手,那同样可能引发无法预知的蝴蝶效应!他必须保护这段命中注定的缘分!

“哎呀,断,你怎么也婆婆妈妈的!”自来也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都说了是睡迷糊了说的胡话!谁知道大蛇丸那家伙真有问题啊?算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行了吧?至于追纲手…”他嘿嘿一笑,搓了搓下巴,故意露出猥琐的表情,“那当然是认真的!男人嘛,总要有点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加藤断看着他浮夸的表演,眉头微微蹙起。他太了解自来也了。这副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面具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极其沉重、无法言说的东西。那种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决绝,让他感到陌生和担忧。但自来也显然不想说,甚至不惜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掩饰。

“自来也…”加藤断还想说什么。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为我好!”自来也连忙打断他,挥着手,“我没事!真的!这点小伤再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床头柜上医疗班发的一小包特效药丸,塞给加藤断,“这个帮我带给纲手!就说是医疗班多发的!她最近肯定也累坏了!”

加藤断看着手里那包药丸,又看看自来也强装无事的笑脸,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你好好休息。药…我会找机会给纲手大人。”他转身离开,关门前,又深深地看了自来也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解,也有一种无声的包容。

病房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微光和脚步声。

自来也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笑容瞬间垮塌下去,像一张被揉皱的面具。他疲惫地靠回枕头,抬手用力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失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断的试探,纲手的回避…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重生的秘密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他必须独自背负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改变的渴望,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踽踽独行。

……

雨后的夜晚,空气带着湿漉漉的寒意。木叶医院的走廊空荡寂静,只有值班室透出一点昏黄的光。自来也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纲手站在门口。

她没有穿白天的医疗班制服,只套了一件深色的便装外套,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发梢还带着一点室外沾染的湿气。走廊微弱的光线勾勒着她略显单薄的侧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像是在积蓄勇气,又像是在审视。

自来也其实在她靠近门口时就察觉了。那熟悉的、即使刻意收敛也带着强大存在感的查克拉波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惊醒了他。他闭着眼,放缓呼吸,装作熟睡,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的束缚。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纲手在门口停留了十几秒,才无声地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湿气模糊的月光,走到床边。

自来也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的扫视。那目光落在他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落在他缠着绷带的胸口,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甚至可以说是刺探的意味,像是在研究一件可疑的物品,而非一个受伤的同伴。这目光让自来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本的期待和雀跃被一种冰冷的钝痛取代。

终于,纲手开口了。声音很轻,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地割开空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来也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冰冷的质问,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恐惧。他强忍着没有动弹。

“或者…我该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纲手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向前逼近一步,月光照亮了她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刀的琥珀色眸子,“真正的自来也,那个只会偷看女澡堂、写些下三滥小说、吊儿郎当的笨蛋,绝对不可能知道大蛇丸会叛逃!”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压迫感:“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是幻术?还是某种禁术的产物?你的目的是什么?接近我?还是…木叶?”最后两个字,她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自来也闭着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纲手的怀疑比他想象的更深、更直接。她甚至怀疑他被某种力量取代或操控了!这冰冷的、带着敌意的质问,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头反复切割。他太了解她了,她此刻的冷静和犀利,恰恰是她内心巨大不安和恐惧的外壳。

他不能再装睡了。他必须回应。但不能暴露重生!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能让她半信半疑、又能暂时安抚住她的解释!

就在纲手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将他洞穿时,自来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动作牵扯到脸上的伤,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迎上纲手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带着审视和冰寒的琥珀色眼眸。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黑色瞳孔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有被怀疑的痛楚,有挣扎,有无奈,还有一种…让纲手心头莫名一悸的、深不见底的疲惫。

“小纲手…”自来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干涩,他艰难地牵动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下手真狠啊…差点真被你送去见初代大人了…”

这熟悉的、带着点抱怨又有点耍赖的语气,让纲手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她眼中的冰冷和审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锐利了几分,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自来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胸腔的伤,引起一阵压抑的咳嗽。他缓了缓,目光没有闪避,直直地看着纲手,那双黑眸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化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沉重和坦诚。

“我不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被掉包。”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般的疲惫感,“我就是自来也。那个…你认识的笨蛋自来也。”

纲手的眉头拧得更紧,显然对这个回答极度不满,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

“至于大蛇丸…”自来也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如果我说…我见过‘未来’…你信吗?”他抛出了这个模棱两可、却又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答案。他没有说“重生”,而是用了更模糊、更接近某种预知能力的“见过未来”。

果然,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纲手眼中引爆了剧烈的震动!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见过未来?!这比被掉包更荒谬!更离奇!但…这似乎又能解释他那不可思议的“预言”!

自来也捕捉到了她眼中那瞬间的动摇和惊骇,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恳切,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真诚和恳求:“纲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我自己都觉得疯了。但我看到的那些‘碎片’…大蛇丸的背叛…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很多…很多更糟糕、更让人无法承受的画面…”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真实的恐惧,那不是伪装,那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别问了…求你…别再问下去了…”自来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无力地垂下,“相信我…或者,至少…不要把我当成怪物…我…我只是想改变一些事…”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纲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卑微的期盼,“我想…保护一些东西…一些人…”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却灼热得仿佛要在纲手脸上烙下印记,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情感——担忧、渴望、还有一丝纲手无法完全解读的、沉甸甸的守护欲——如同实质般冲击着她的心防。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清晰了。纲手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自来也那番话在她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见过未来?荒谬绝伦!可他那双眼睛里的痛苦、恐惧和那份沉重的恳求…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将其简单归咎于欺骗或精神错乱。这巨大的矛盾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混乱。

她看着自来也苍白虚弱的脸,看着那双不再轻佻、反而沉淀着太多她看不懂东西的黑眸。那眼神里,有熟悉的影子,却又陌生得让她心慌。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被无形力量拉扯的疲惫感席卷了她。纲手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她最后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自来也一眼,那眼神里有惊疑不定,有愤怒未消,有恐惧残留,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茫然。

“疯子!”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被这诡异的气氛吞噬。

她猛地转过身,深色的外套下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快步冲出了病房。门被带得“砰”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病房内,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

自来也保持着半靠的姿势,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强撑的脆弱和恳求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眼底那抹燃烧的、绝不退缩的火焰。月光勾勒着他沉默的侧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改变已经开始,而前路,注定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