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到午时，除了几个外出办事的仆役，便再无人出入李府。
卜涯等的心乱。
店小二来添过几次茶水，行动间已经有些驱赶之意。
不得已，他从怀里摸出点散碎银子结了账。
昨夜出门的急，没带东西，这还是今晨孙得财塞给他的。
下了茶楼，方才觉得有些饥饿难耐。
寻了个人少的食摊，叫了碗片儿汤。
这东西方便，耐饿，味道也差不到那里去，最关键是便宜，一碗只需几文钱。
很快端上来，却是一团醪糟样，也难怪这里人这么少。
在心里说服自己是来干正事，不是来享福的，这才闭上眼灌了一大口。
县城上空，倏忽划过刺耳的响箭声。
片儿汤老板一改模样，一掀摊子，掏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来。
摊子上的碗筷噼里啪啦打碎一地，那锅热腾腾的汤浇到路过的一条狗身上，烫的滋哇乱叫。
类似的事在街上不同地方同时上演。
这些人行动相当默契，转瞬便围了李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门口的仆役想要上前交涉被直接扑倒。
留下街上惊慌失措的黎庶，四散奔走，生怕受到牵连。
卜涯随着人流躲到茶楼附近。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的有些发懵，往日的大嘴也消了声。
街那头响起一阵马蹄声。
马上几人皆是黑金袍服，透着难言的压迫感。
为首之人剑眉星目，虎背蜂腰，举止间却有些阴柔。
这种反差极度吸睛。
朱朗在前面牵着马，满脸谄媚。
卜涯瞳孔一缩，朱朗可是八品武夫，那这头领至少也在六品。
便是县尉也不过如此吧。
人群里，他悄悄调动玄瞳。
【杨驰】
【寿元：27/126】
【命格：财囚徒】
【朱朗】
【寿元：33/89】
【命格：泥途骥】
街道上，摊子东倒西歪，油香味，土腥味混做一团。
杨驰翘着兰花指，有些嫌弃地撇了一眼那群粗手粗脚的手下。
一伸腿，朱朗便匍匐上前，充当人凳。
他有些臃肿的身子正好是一抬腿的高度。
还是实心的。
杨驰走到李府门前，娇俏地看着府内惊慌失措的仆役和家眷。
一伸手，身边人便递上一张黄纸。
清了清嗓子，有些阴柔的声音响彻街道。
“武安侯李承渊深受天恩，不念圣心，却暗通太子，拉拢朝臣，有谋反之意，着即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朱朗看着还在围观的人群，一脸凶相。
“朝廷办事，看什么看，不怕掉脑袋吗。”
百姓作鸟兽散，卜涯捂着面巾，混在人群中，压低身子穿过街道。
人多眼杂，朱朗也没发现他。
身形相错时，命簿上的字迹又一次动了。
【潜龙陷谭：命轨修正进度35%】
【命尘＋20，命纹＋25】
孙记裁缝铺。
门口停着一顶官轿，是赵老爷的。
卜涯紧了紧面巾。
赵焰正在落地青镜前转着身子，欣赏崭新的官服，神色满意。
卜涯低着头快步穿行，赵焰也只当时新来的学徒，并无在意。
看了眼身边低头哈腰的孙得财，赵焰小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拉着孙得财到一边坐下。
“我说老孙呐，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啊。”
“承蒙老爷关照，小店这些年顺风顺水。”
孙得财诚惶诚恐，作势要跪，被赵焰拉住。
“老孙呐，我记得你女儿也老大不小了吧。”
孙得财眼皮跳了跳，还是讪笑着回应。
“回老爷的话，小女今年十八了。”
“有没有给找个好人家啊。”赵焰捻着下巴一小撮山羊须，面上笑容更显。
“不瞒老爷，小女已经有意中人了，老伴走的早，我这个当爹的多有亏欠，也就由着她了。”
孙得财低着头，推辞道。
赵焰那个儿子，可是有名的恶棍，欺软怕硬的紧，曾因仗势欺人被李云泽当街打断了腿，后来怕赵焰责罚，硬生生自己吃了这个亏。
要是把女儿嫁给他，那才是真的推进了火坑。
赵焰又怎么听不出推辞，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转而吹嘘起了自己儿子。
“老孙呐，不瞒你说，我那个儿子真给我长脸，赵家一众小辈里，也就他一个被青阳门里他爷爷看中，前不久刚叫去，说是要让仙人赐法，日后前途无量啊。”
赵焰得意地笑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有门路就是好办事，想那李云泽，七品武秀才都没能入青阳门门主的眼。
这让一直被压一头的赵焰不由得意起来。
“老孙呐，老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听说了啊，你家巧云是喜欢上李家账房那小子了吧，你可得早作打算吆，晚了，后悔都来不及。”
孙得财眼光一闪，赵焰似乎是知道些内情。
他正愁帮不上卜涯什么忙而着急。
“怎么，老爷知道些内情？”
孙得财微微抬头，装作不经意问到。
“这个嘛。”
赵焰一时得意失了话，有些犹豫。
孙得财看出来赵焰的顾虑，笑着打圆场。
“李家在小老儿这里还压着一批货没结款，小的也是担心。
实不相瞒，小人也对女儿的婚事不满，只是不便反对罢了。”
“哦？”赵焰小眼珠子一转，喜上眉梢，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神神秘秘凑到孙得财耳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出十天全城都能知道了，昨儿个青阳门把去交租子的李云泽扣了下来，判了死罪，李家老爷子又不知怎么的犯了圣颜，州里面已经派人下来，除了日常送些吃食的，无人可以进出李府，只等李云泽那边人头落地，李家所有人也都得跟着一块下去，账房那小子也逃不掉，亲家公还得早作打算。”
孙得财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声道谢。
“多谢老爷相告。”
“哎，亲家公这话从何说起。”赵焰摆摆手，装作不在意，双腿微微抖动，暴露了他心里的得意。
“那我这就走了，我家老爷子要是听了这事，还有赏呐。”
“您好走。”
目送着官轿一颠一颠地消失在街道拐弯处，孙得财收起脸上的笑容。
环视四周，将排门关上，一闪身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