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月光撒在了寂静的杀戮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傍边的住所依然沉默无声。阿力克谢回到屋中找到被人扔到地上的火把,点燃,一具具仔细观察着这四具尸体。
这几个人都披着灰白色的斗篷,阿力克谢轻轻握住斗篷的一角,感觉质地很奇怪,柔软,薄,但是又带着一丝沉重,贴在皮肤上甚至有一冰凉的润滑感,他们里面的衣服也十分华丽,珍珠的钮扣和胸口的刺绣发出润泽的微光,柔白的衣物由于染上了鲜血显得华丽而残酷。
除此之外。他们身上还有不少小饰物,被火光一映,闪闪发光,几乎都是龙的图案,有正在飞翔中的,有一支龙头的,有一个人耳边还嵌着半边翅膀型的金属耳饰。他们腰间都系着皮质腰带,扣头上面缀着名贵的宝石,其中有两人还系着配剑,但他没有感应到任何元素的力量。阿力克谢轻轻抽出配剑,剑是把好剑,锋利而充满弹性,但也只是把单纯的好剑。
虽然佩带了上好的武器,但这几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战力,阿力克谢捏了捏他们的臂膀,感觉他们并不缺乏肌肉,可能只是缺乏训练。他们都留着对于一个男性来讲过长的头发,其中两个人还留着辫子,头发以及胡须都是棕红色,火光下他不太能确定这一点,于是阿力克谢抓过自已鬓边的乱发比较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他们的头发的颜色是不同的。
阿力克谢叹了口气,从这五人的外貌和体态上他感到了一种种族的单一性,这四个人种族的特性非常明显并且整齐划一,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自己与他们的不同,联想到之前半夜里出现的那个人也是披着件白斗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的周围都是这样的人种,那他想逃出生天就太难了。
他仔细地搜查了几个人的身上,不放过任何细节,最后摘下了安东尼的面具,这家伙右眼下有道很明显的未愈和的伤口。
摇曳的火光将阿力克谢的脸照得阴晴不定,他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里就是个巨大的牢笼,坚不可摧,就算他能破牢而出,恐怕也要淹没在敌对的种族之中,这是比牢笼更令人绝望的桎梏。
一时间阿力克谢都计算着现在藏起炽月,回到工坊去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是一条更好的出路,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这件事后这里的人们会遭遇到什么,单是这里恶劣的环境就不会给这具身体长大的机会,就算内里换成了他也是一样,想活下去只有马上离开这里,而今夜,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夜很深了,几乎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通往飓风口的石板路上传来了马蹄清脆的声音,这匹马跑得很急,很快就有两个身披铠甲人拦住了它的去路。
马上的人身披灰白色斗篷,在黑暗中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他手中举着什么东西大声说:“我是安东尼少爷的仆人,奉安东尼少爷之命来向伍德将军寻求帮助!”声音清脆,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雌雄莫辨。
“伍德将军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那甲士说。
“山谷里的无人心出了变故。”少年说:“请让我见见伍德将军。”
无心人出了变故显然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少年人很快被领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前,借着两边石柱上壁灯的反光能勉强看出这座建筑有着尖尖的屋顶,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的漂亮石材所覆盖,屋檐门框上还有许多由于太黑而看不清楚的雕花。
屋内光线昏暗,石厅穹顶垂落的铁链在穿堂风中叮当作响,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灯光下,坐着也比少年站立着还要高出很多,低头打量了着眼前的少年,那少年带着半边面具,可能是半夜赶路的原因,红色的头发有些散乱,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戒指双手递给此人,轻声说:“安东尼大人今天本来是为取走给柳芭小姐的礼物才来到这里,但是山谷里的无心人却突然出现了变故,安东尼大人想请将军给予帮助。”
那人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变故?又死人了吗?”
那少年低头答道:“不是死了人,而是有几个人好象又有了思考的能力,他们能让一些人听从命令,安东尼少爷制服了一些人,可是还有一些人躲进工坊里。这些人并不是少爷们的对手,但是他们人多,少爷觉得还是有必要请求您的帮助。”
无心人有了思考能力这句话显然让伍德将军很受震动,他站起身来,盯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问:“怎么回事?”
火把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巨兽,完全吞没了少年单薄的身形,他的目光仿佛具有实质的压力,让阿力克谢久经沙场的身体本能开始尖叫着预警,这具孱弱躯壳的每根汗毛都在静电作用下竖起,阿力克谢迅速放任了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恐惧暴露在伍德的目光下。
那少年的腰弯得更低了。语气也有些结巴了:“我,我也不知道,少爷还在试剑,这几个人突然发了疯,想抢我们马,他们拿着大剑,和少爷们打起来了。”
少年一边说一边颤抖着从怀里解下一支剑来,是一把非常漂亮的短剑,确切地说是一把非常漂亮的剑鞘,上好的黑蟒蛇皮,上面镶嵌着大块的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位将军嘴角极轻地向下一弯,不屑地哼了一声。
少年又小声说:“我的脸被打伤了,少爷让我送了信就不要回去了,这把剑镶嵌时鞘口有些变形了,可是老尤里克已经死了,少爷让我去找人镶嵌的匠人好好调整一下,他担心晚了会错过了后天的舞会。”
那位将军脸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了,但却没说什么,他一边向门口走一边对跟过来的人说:“去准备几匹马,我要亲自去看看。”
少年跟着一行人走出不远就来到一处峡谷,虽然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但他还是感觉了身边的路比刚才要窄了许多,并且明显地感觉到身边起风了!风很大,吹得人们的斗篷都紧紧在裹在了身上。远处传来飓风吹过峡谷的尖锐啸声更加令人觉得恐怖,前方,一座巨大的石壁结结实实挡在了峡谷的出口。
少年跟着伍德将军走到一处石壁前,在火把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扇乌黑的铁门。门上雕着一支巨大的飞龙,它的身体大半都掩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张脸出现在火光之中,目光沉沉地俯看视着众人。
伍德将军从腰间拿出一把比他手掌还大的钥匙,对准飞龙脖颈上一处装饰插了进去,转动几次,然后双手缓缓推开铁门,那门下的铁球在地面上滚动,让少年脚下的大地都发出了震动。这种力量让人惊悚,看来没有伍德将军的力量,他就算是拿到钥匙,依然是无法打开这扇门的。
随着铁门被打开一条狭窄的遂道出现在人们面前,少年一手提缰绳一手执火把,纵马走进了遂道。
身后的门并没有马上被关闭,阿力克谢要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弯下腰去策马狂奔,遂道仿佛没有尽头,前面是浓重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上多久。
冷汗一滴滴从额角滑落,握住缰绳的手由于用力过猛发出了骨骼错位的轻响。刚才那些风声都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他觉得现在四周静得可怕,让自己急促的呼吸无可掩饰,刚刚那个伍德将军给他的如山压力似乎此刻还在附着在他的后脊上,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酸痛难当。
这段路其实也并不是很长,但阿力克谢却觉得这是自己走过的人生中最长的一段路。终于,眼前出现了遂道边缘的模糊的轮廓,原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再有几步”阿力克谢想“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说:“你站住。”声音并不大,但听在阿力克谢的耳中却犹如炸雷轰响,是伍德将军跟了上来!伍德终于想起那里有些不对劲了。来时四个人里似乎并没有一个身形如此瘦小的仆人!
阿力克谢毫听到后面的叫声毫不犹豫,将火把向后一扔,双腿夹紧马身,反手一剑剌入马臀,那马吃痛,猛地向前窜去,阿力克谢伏下身体,全身紧贴在马身上,他人小身轻,那马跑起来全无负担,但也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追赶的脚步声已经就在身后!
空气突然凝滞成胶状,阿力克谢耳膜捕捉到细若蚊呐的蜂鸣。这是前世面对超音速风刃时才有的死亡预警!他双腿用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体借着惯力向前窜去,与此同时,身下的马力发出一声悲鸣,竟被这股力量打得横飞出去!
阿力克谢刚刚落地还没站稳,身后劲风呼啸,被伍德打飞的马已到身后,他就地一滚,借着马身的掩护人已窜出遂道之外!将将站起身来就听到后脑传来锐金劈空的剌耳呼啸,忙低伏身体,肩胸下压,脚下不停顿又向前窜出一大步,躲过这次攻击,这时一个黑影从他身后掠出,剑光一闪,封住了他的去路,阿力克谢后退一步,但并没有继续逃跑,此刻转身是最致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直面眼前的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