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天恨海
却说王大狗的父亲排行老八，大家都叫他王八。王八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大狗、二狗、三狗、小妹。王二狗五岁时眼睛上生了脓疮，医生用剪刀剪开放脓，恢复后上眼皮吊着，落下个疤，村民们都叫他疤眼，有人为此还编了个歇后语：疤眼照镜子——怂形难看。王三狗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三根筋撑住头，几次发高烧差点死去，最后却又安然无恙，王八叫他 : 死不清。王八家里就三间草房，从东壁能看到西壁，王大狗天天早出晚归吃百家饭，弟妹们总不好跟着同去，于是一家人三餐改两餐；遇到下雨天，一家人都躺在铺上不肯起来。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大狗当上村干部后，又推荐王二狗当了他们生产队的记工员。那时记工员也是一个"肥官儿"，一个队几百号人，工分都掌控在记工员手中，从此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屁颠屁颠地围着王二狗转。王二狗还没结婚就品尝到了“左抱右拥"的甜头。其实女人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疤眼能给她们多记几分工。疤眼怂形难看，姑娘们让他沾点便宜可以，没有人愿意真正嫁给他。王八后来想了个办法，就是用女儿和人家换亲。后来王小妹嫁给了邻村的何刚，何刚的妹妹何美芳则嫁给了王二狗。
结婚那天，王小妹跟何刚回家，何美芳跟王二狗回家，一进一出，两个人家都没有花钱。当天王二狗的亲朋好友们都来祝贺，王大狗一家也来了。那时候没有电灯，亲友们吃完晚饭后，家人们还在收拾剩菜，只听见房间里“嘎巴”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会儿就听见新娘子的哭声，王大狗急忙掀开门帘冲进房间，点上罩灯一看，原来床楞子断了，一对新人连同被子都掉在地上。何美芳被摔疼了屁股，一时间爬不起来。王大狗先把王二狗拉起，然后又去拉何美芳，何美芳没穿衣服，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王二狗心里直嘀咕 : 这床是我家的传家宝，几代人都睡了，以前和父亲、弟弟三个人睡都没坏，现在两个人睡怎么就坏了呢？
王二狗越想越不吉利，他到堂屋里找来两张凳子，然后卸下门板做了张床，夫妻两将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王二狗将床楞全部换成钢管，估计这下子不会再坏了。三个月后何美芳怀孕了，她的妊娠反应非常强烈；王二狗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煮玉米。当时玉米还没有成熟，二狗涨胆偷了几个回来，然后放在锅里煮给何美芳吃。第二天一早，队里的保管员发现少了几个玉米，立马报告他们的队长。队长叫他先不要透露消息，明天他召集全队老少开会，让保管员扛个粪勺到每户人家茅缸里去搅几下。队长说玉米吃进肚里不容易消化，粪勺一搅玉米皮儿就会泛起来。队长能够想出此招，可见他也是个"内行"。查到王二狗家，保管员用粪勺憋足劲儿一搅，茅缸里果然泛起许多玉米皮儿。保管员立即报告队长，队长带着全队人一起来看，大家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骂过不停。王二狗倒也是条汉子，承认玉米是他偷的，家里其他人都不知情。偷集体东西那还了得？队长这时想了个阴招，就是用玉米棒子串成一个项圈，然后套在王二狗的脖子上，再让社员押着他"游庄"。队长又叫来几个敲锣的，一边走一边敲，引得村里人都来围观。王二狗本能地低着头，寸步艰难地往前走，直到游遍整个村庄队长才让他回去。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因为偷玉米，王二狗被撤了记工员的职务，王大狗骂他出洋相，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丢光了，害自己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王二狗越想越气，后来大病一场，年底便去世了。
王二狗死时，何美芳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她想去医院打胎，公公王八急了：“老二疤眼死了，我家里还有老三死不清呢！你如果打胎改嫁给别人，我就叫小妹也回来改嫁！”为了哥哥和腹中的孩子，何美芳只好嫁给了王三狗。
因为二狗是被队长害死的，她对他自然恨之入骨。何美芳年底生了个儿子，取名王义。王三狗对王义视如已出，王义一直以为他就是爸爸。何美芳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孩子长大后，家里的房子不够住，王三狗决定将老房子推倒重建。老房子推倒后，按理应该在原有的地基上建房，可是王三狗硬生生地将地基向右边扩了两米。右边是队长家的地界，这时候队长已经死了，家里就剩下妻子和儿子。早年两户人家在分界处埋有灰撅，泾渭分明。胡乱侵占人家地基，队长的妻子吴国珍自然不答应。
但是王三狗不怕！因为他有三个儿子，而且都已经长大成人；而队长家现在只有一个寡妇，儿子顺子今年才六岁。就在王三狗指挥工人打地基时，吴国珍闻声赶来，她挖开当年的灰撅对王三狗说：“三叔，您这地基打得过头了吧？”王三狗充耳不闻。吴国珍又提高了几分音量说：“三叔，让师傅们停停手，这地基打得不对！”王三狗脸色阴沉地拧着脖子说道：“咋不对？分地基时你还没嫁过来呢，你挖的灰撅是几十年之前的，后来重分了。”这时打桩机轰鸣着过来了，吴国珍不让动工，王三狗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地上都是破砖烂瓦，吴国珍的手上立即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还没动工就见了血，王三狗觉得不吉利，冲上前去就打吴国珍。吴国珍将血手往脸上一抹，也嚎叫着迎了上去。王三狗被吴国珍掀翻在地。这时王三狗的三个儿子围了过来，他们抱住吴国珍假装劝架，王三狗照着她的脸就是“啪啪”两下。吴国珍寡不敌众，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以后吴国珍就天天站在自己屋门口大骂，诅咒王三狗欺人太甚，将来一定会瞎眼破头，一直骂到王三狗家的新屋落成。对于吴国珍的诅咒，王三狗嗤之以鼻，“老子外号就叫死不清，看我会不会瞎眼破头！”不承想半个月之后，王三狗家修建猪圈，他一不小心栽进了路边的石灰坑里。小儿子王志急忙跳进坑里拉父亲，不料父子两的眼睛都被灰水蚀瞎了。
从此王吴两家成了仇人，何美芳与吴国珍更是剑拔弩张，外人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一日何美芳正在河边给鸭子捞浮萍，远远看到对岸有个孩子坐在岸边“钓鱼”。说是“钓鱼”，其实就是在竹竿上绑根丝线，丝线上扣个蚯蚓，其实根本钓不到鱼。何美芳仔细一看，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吴国珍的儿子顺子。何美芳痛恨吴国珍一家，自然也不喜欢顺子，她朝对面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个小杂种，最好被淹死！”骂完又故意高声嚷道：“河里面都是大鱼，你不抓我就下去抓了！”顺子才六岁，他哪里懂得大人的歹毒用心，于是扔下竹竿就跳进河里抓鱼，何美芳一见立即回到自己家里。
当天晚上，顺子被人发现淹死在河里，岸边放着他的那根竹竿，吴国珍哭得昏天黑地撕心裂肺。仇人的悲就是自家的乐，王三狗一家十分高兴。
不过报应很快就来了，第二年春季气温回暖，河里的浮萍疯长，何美芳又到河边捞浮萍。因为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河边湿滑，何美芳一个没站稳，身子溜下坡，整个人都掉进了河里。她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又扑腾了一会，就没了声息。
王三狗请人帮她算命，细瞎子说她哄骗小男孩下河捉鱼，小男孩的阴魂把她拉进河里去了！王三狗认为小男孩就是顺子，他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失声痛哭起来。
王三狗和三个儿子一起料理了何美芳的后事。从此王三狗带着三个儿子生活，大儿子王义后来考上了如皋中学，杨老师不久也调到如皋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