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老友酒吧”有几条街远，另一家酒吧的后屋里，空气又闷又呛。
廉价威士忌、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在一块儿，熏得眼睛难受。
这是爱尔兰帮的一个据点。
芬恩·奥马利，一个壮实的男人，满脸横肉，正在这小地方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的皮靴踩在脏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眼神很凶，像头被什么东西惹毛了的公牛。
这时候，后屋的门“砰”一声被撞开了。
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跟见了鬼似的。
“老板……老，老板……”他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利索，“‘老友酒吧’那边……出事了！全完了！”
奥马利脚步猛地一停，转过身。屋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僵住了。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那手下的领子，把他整个人都提得踮起了脚尖。
“你说什么？！”奥马利的声音又粗又哑，像是嗓子里卡了沙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手下，“再说一遍！”
那手下吓得浑身哆嗦，差点尿出来，结结巴巴地重复：“全……全没了……肖恩哥……基里安……还有我们的人……都……都没了……”
“肖恩呢？！基里安呢？！”奥马利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震得屋顶都掉灰，“还有其他人呢？！我派了二十多个人过去！都带着家伙！你说全没了？！”
他胳膊上的肉都绷紧了，手背上青筋直跳。
他气疯了。
“是……是真的……老板……”手下带着哭腔，话也说不清楚，“就……就几分钟前传来的消息……酒吧里……全是……全是尸体……”
奥马利好像被人抽了筋，又好像气昏了头。
他猛地一甩手，把那报信的手下掼在地上。
“砰”一声闷响，旁边的桌子被撞歪了。桌上的空酒瓶晃了晃，“啪”地掉下来摔碎了。
奥马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没法相信这个结果。
这本来该是轻松收拾掉华人的机会，是他计划好的。
给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华人一个教训，抢了他们的地盘，让他们知道这儿谁说了算。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人，带着枪，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群拿棍子的华人给干翻了？
“废物！一群废物！”
他对着空气吼，抬脚狠狠踹在旁边一把结实的木椅子上。
椅子“咔嚓”一声散了架，木头片子乱飞。
屋子里一下安静得吓人，只剩下奥马利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一会儿，奥马利胸口的起伏才稍微平缓了些。
他不是光会动手的傻子，能混到今天，不只靠蛮力。
他定了定神，开始琢磨。
他走到被踹烂的椅子边，捡起一根断了的椅腿，在手里掂了掂。
他目光阴沉地扫向那个还瘫在地上的手下。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危险的平静。
“华人帮来了多少人？他们带了什么家伙？有厉害的家伙吗？”
那手下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抖着声音回答：“人……人不多，跟我们之前想的差不多，二十来个……”
“没看到什么大家伙，好像……好像就带了棍子、斧头那些……”
“棍子？”
奥马利眉头皱得死紧，“用棍子把我们二十多个带枪的人全解决了？”
“不……不知道……”
手下声音更小了，“里面……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怪事……”
“有人……有人逃出来说……说酒吧里……像是有个……鬼……在杀我们的人……”
“鬼？”奥马利重复了一遍，脸上全是怀疑，但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他芬恩·奥马利在伯明翰这烂泥地里混了这么多年，砍过人，挨过枪子儿，什么没见过，可从不信这些玩意儿。
要么是华人帮藏了什么厉害角色，要么就是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
“鬼……”他低声念叨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给我查！”
他猛地把手里的椅腿扔在地上。
他指着那个报信的手下，还有听到动静挤在门口和屋里的其他几个心腹，厉声命令道：
“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查清楚！酒吧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所谓的‘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幽灵”，奥马利心里琢磨着。
这事儿没弄清，他睡不踏实。
后屋里已经挤了不少人，都是爱尔兰帮的核心。他们听到风声赶过来，脸上神色各异，有惊有怒，更多的是不敢信。
肖恩和基里安在帮里不是小角色，算是奥马利的膀臂，他们死了，对帮里打击不小。
奥马利扫了一圈，看着手下们又气又有点慌的脸。他吸了口气，把自己的火气先压下去，得先把大家的火拱起来。
“听着！”他走到屋子中间，嗓门很大，“华人帮！这帮该死的黄皮猴子！”
他吼道，“敢这么打我们的脸！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奥马利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桌上一个空杯子都震得跳了起来。
“肖恩！基里安！还有死了的二十多个弟兄！”
奥马利的眼睛又红了，全是杀气，“这笔血债，必须用那些杂种的血来还！十倍！百倍地还！”
他开始下命令：“比利！去叫东区的人。汤米！码头那边，能动的都叫来。”
他顿了顿，“开武器库，家伙都发下去！”
命令一条条下去，屋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
奥马利要让大家拧成一股绳，也得敲打敲打那些可能偷懒或者办砸事的人。他的眼光落在一个负责情报的小头目脸上。
“帕特里克，”奥马利的声音冰冷，“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华人帮那群洗衣工翻不起浪？嗯？”
那个叫帕特里克的男人，脸一下就白了，嘴唇抖着想解释：“老板，我……”
“你不用说了。”奥马利打断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但透着股狠劲，不容反驳。“办事不利索，就得认栽。”
他从腰里拔出左轮枪，枪口对着帕特里克。
旁边的人吓得不敢喘气，都往后退，空出一块地方。
“砰！”
枪声在小屋里炸开，特别响。
帕特里克额头上多了个血窟窿，人直挺挺倒下去。血溅脏了地板。
奥马利吹了吹枪口的烟，把枪插回去，冷冷扫了眼吓傻了的手下们：“现在，谁办事还会掉链子？”
没人敢吭声。屋里混着血腥味和一股让人发毛的安静。
奥马利这手够狠，把场面镇住了，他的威信又立起来了。
“目标，华人帮！”奥马利的声音又响起来，硬邦邦的，“不管那个‘幽灵’是谁，这笔账都算华人帮头上！”
虽然那个“幽灵”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但在查清楚之前，必须先让华人帮付出代价。
“给我盯紧他们的洗衣店、赌场、妓院！所有生意！找机会下手！”
“还有他们的人！特别是从‘老友酒吧’活着回去的那几个！”
奥马利的眼神更阴了，“给我查！查清楚活下来的是谁！特别是那个‘高手’！那个‘幽灵’！”
他加重了语气：“谁有那‘幽灵’准信儿，赏五百镑！”
五百镑！
这钱不少，够让很多人豁出去了。
重赏之下，肯定有人会动心，也会有人去告密。
奥马利觉得，很快就会有那个神秘“高手”的消息。
他还不知道“幽灵”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已经让人重点去查罗夏那边了。
酒吧后屋里，气氛越来越紧。
家伙（武器）发到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
外面隐约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爱尔兰帮动起来了，伯明翰的天空下，一场冲着华人帮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刚打完仗的工业城市，夜里看来是太平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