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是这里了。”
别院管事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对男人道。
岑凤清迟疑片刻才迈入屋中,皱眉望着屋里的人,心情十分复杂。
繁复精巧的房室,地上铺着价值连城的波斯绒毯,张绍桢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若有所觉地朝他看来。
无喜无悲的一张脸,不做任何表情时便显得疏离冷淡,真是好一副相貌,眉藏远山,目藏千秋,观音玉面,新绽初荷。
“有人吗?”张绍桢神情警惕,试探地开口,秋水盈盈的黑眸却没有焦距。
岑凤清询问地看向管事。
管事会意,忙解释道:“请来的训导说,给小贵人用了点药,看不见也听不见,更容易服从。这也是他们一贯教导新人的手段。”
岑凤清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先前他一直以为是张绍桢主动勾引太子,直到那个雨夜接到太子的吩咐,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竟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不是神女,也是个小神仙。
恭毅侯府的准继承人,这么个人物,以后要沦为禁脔。他觉得有种焚琴煮鹤的荒诞。
但谁让这小东西不识时务呢,把太子都给惹火了。他也爱莫能助。
太子让他把人关起来,原本这几日要过来看看的,奈何皇上忽然给东宫安排了差事,太子不得空,一时半会儿倒出不了宫。
岑凤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淡淡道:“请训导过来吧,好好教着,别伤了身体。”
管事应下,几个训导便被请过来,进了屋子。
岑凤清不愿看,但又挪不开步伐,坐在偏厅里心不在焉地喝茶,听见那屋子隐约传来尖叫和哭骂,身体有火蹿上来,忽然便听见有人惊呼。
“哎哟,不是说是个小公子吗?这分明是姑娘啊!”
岑凤清眉心一凝。
姑娘?
他立即提步过去,正好撞上要来禀报的训导。
“大人,那小贵人……”
他摆摆手径直进屋,便看见张绍桢藏在床底下,小脸满是惊恐,一双凤眼瞪得溜圆,戒备地四处张望,方才可能反抗得特别厉害,额角都弄出血了,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颈下纯白如玉的肌肤,隆起的小山丘。
岑凤清愣了片刻,忽然转头看了眼那几个训导。原本都以为是个小公子,请来的也是调理清倌儿的高手,自然是男人。
他眯了眯眼睛。
这几个人留不得。
管事是他的心腹,眼珠子转了转便将几个训导领了出去,片刻后折回:“大人,料理干净了。”
岑凤清嗯了一声,一边朝那张床走,一边吩咐:“请个大夫过来。”
绍桢缩在角落里只觉得十分慌乱,方才她的衣服被扯开,围着她的人就没了动静,她爬进这里这么久也没人来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这么想着,有一只大手就握住了她的脚腕,绍桢惊慌失措哭喊连连,却被轻易拽了出去,她以为会遭受更下流的对待,但这个人比起方才的人温柔很多,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着,湿漉漉的头发被拨开,有什么清凉的膏子涂在她撞疼的额头上。
绍桢以为自己是得救了,于是哭着感谢他,并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请他送自己回去,但是她听不见,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答应,正在疑惑之时,一阵抵挡不住的困意涌上来,她便没了意识。
……
他又来了。
身畔的床褥往下陷,有人压了上来,绍桢蜷缩着身体止不住发颤。
湿黏的触感爬上脸颊,她的下颌被人掐住,不得不张开嘴唇迎合,灰蒙蒙的眼睛毫无神采。
她分不清白天黑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个行事温柔的人毫无疑问不是她的救星,他虽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但他要索取高昂的报酬,他就是个下流的禽兽,时时刻刻都在发春,除了没到最后一步,什么都对她做了。
可她不敢不服从,一旦她表露一丝抗拒和挣扎,他就不来看她了,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那种孤单同样能杀死人。
她连求他放过都不敢说出口,只敢卑弱地乞怜:“治一治我的眼睛吧,我想看见你……”
她要记住他的脸,她要将他碎尸万段,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对方停顿了片刻,她心中燃起希望:“求求你,哪怕只让我看你一眼……”
对方却捏了捏她的嘴唇,置若罔闻地继续。
希望被浇灭,她心中一片荒凉。
……
岑凤清走入继德堂,太子正在听礼部的官员回禀纳妃的相关流程。
选秀已经结束了,钦定卫国公长女叶氏为皇太子正妃,永城侯之孙吕氏、衍圣公之女孔氏并为皇太子侧妃。
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大婚流程不可谓不繁琐,太子耐着性子听完,挥退一众官员,岑凤清便回禀起简王谋逆的收尾事项。
“落叶山那边……”太子忽然打断,“调理得如何了?绍桢还好吧?”
岑凤清神态自若,恭敬道:“已见些成效了,只是张伴读性情刚烈,尚需些时日才能调理妥当。殿下放心,她一切安好。”
再过些时日,他准备的人便易骨成功了,她将永远属于他。
想不到他也会栽在女人身上,他第一次对太子产生忠诚以外的恶毒情绪。
太子又如何,不过占了个龙胎的好处,虽然年少持重天资不凡,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一个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这个小丫头现在落入了他手上,既然得到了,他就不会再让出去。
太子沉吟不语。
选秀繁忙,虽然将人囚起来,可他已经快两个月未见过绍桢了。
所谓调理……金枝玉叶一样的人,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欺负过吧,绍桢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哭,他总梦见绍桢在哭,可是总抽不出空去落叶山看望。
他不想再忍受这种思念了,于是他说:“准备一下,三日后我过去看看。”
岑凤清浑身一震,绷紧了声音:“是。”
等他回禀完事情告退,太子又叫住他,让陈斐取来一只巧夺天工的凤冠,对他道:“先送到落叶山去吧,让绍桢戴着玩,应该会喜欢的。”
岑凤清看着那只凤冠,他认得出来,那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天物之一,曾为景帝挚爱明懿皇后所有,后来天下大乱,这只凤冠流落民间失去踪迹,不知太子如何寻到的。
他依旧恭顺地应是。
……
绍桢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的耳朵恢复了,也能视物了,她挣脱了铁链,脚步轻快地走出这一方地狱,却在门口撞上一条黑色的野狗,野狗痴迷地盯着她,垂涎不已,然后化作恶鬼朝她扑来。
她惊恐万状,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听力没有恢复,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枕头湿漉漉的,她擦了擦眼泪坐起来,陷入比噩梦更深的绝望。
有没有人来救她,爹爹,您在宣府知道消息了吗?能不能带兵来救我,把这里夷为平地,把这个恶棍千刀万剐。
殿下,就算我不喜欢您,狠心离开您,您就放任恶棍把我掳走吗?
二娘,祖母……阿娘,您在天上保佑我平安出去吧。
绍桢哭到流不出眼泪,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
她惊慌失措:“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绍桢忽然察觉不对,这不是那个恶棍,他的手掌粗糙宽大,但这个人的手软绵绵的,松垮冰凉,而且有褶皱,像是个饱受苦难的妇人。
“你……”她吞咽了一下,“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