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党争:崇祯皇帝得了mvp,洪武就是躺赢狗!

洪武掷《熹宗实录》于龙案。

金丝楠木震颤惊起铜炉青烟如蟒。

“万历党锢、天启阉祸——”

明黄宽袖扫过五十载血泪实录,

仿佛惊起《东林点将录》间栖宿的鬼影幢幢。

御笔朱批一横一纵。

碾碎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残页:

“三朝更迭,五十余载,

自国本而矿税,自矿税而阉宦——”

龙目忽凝乾清宫上鸱吻,

恍见张居正改革时的《考成法》墨迹。

只可惜,它正被东林清议、浙楚朱批层层覆盖。

最刺目是《东林同志录》扉页题诗:

“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墨迹下,

浸着天启六年苏州民变的血渍。

透着江南富庶之地日趋兼并的千万顷良田。

“这煌煌大明——”

洪武忽执镇圭击碎铜漏,水银漫过辽东舆图:

“竟是被满朝朱紫的笔刀砚剑,

一寸寸凌迟成西山残照!”

洪武心下忽生怆然。

世间诸事,本无泾渭分明之辨。

清流者未必尽忠良,浊流者亦非皆奸佞。

且观矿税之制,可见一斑。

万历朝“三征“既起,万历欲行矿税新政。

群臣伏阙泣血谏曰:

“开矿增赋实为与民争利,掠万姓膏血,有伤圣德。”

可是——“民”者果能开矿乎?

能承矿山、募壮丁者,岂是布衣黔首?

矿脉所系,其背后无非郡县缙绅之家。

如此观之,究竟谁人夺民之利?

朝廷即便是争利,也绝不是与民争。

若赋税难征,异日胡马叩关,赤地千里。

朝廷何以整饬兵甲?

仓廪何以开赈济民?

万历或许并不算明睿之主。

可他早勘破清流所谓“与民争利“之虚言。

至于泰昌帝罢矿税事——

东宫潜邸廿载,又岂是庸碌之辈?

他应当不算是愚鲁之君,只是不欲多生枝节。

因此方才于朝堂之上多有退让。

至于这些受了恩惠的文臣清流……

亦颇识趣!

竟将泰昌临朝月余之事,吹嘘成了文景复现。

直若尧舜再临尘寰。

仿佛没了泰昌帝承上启下,大明就要亡了一般。

矿税可以如此,至于旁的……

田税、商税、海禁,皆是如此!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洪武负手立于乾清宫前。

望着天际渐沉的暮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深知,朝堂之上,党派纷争不过是表象,真正的症结在于人心。东林、浙党、楚党等各方党人以清流自居,口口声声为国为民。

实则结党营私,暗中操纵朝政;

一人,独木难支。

党众,众志成城啊!

洪武大概能想到日后整顿吏治之难了。

当然,各方各派之中亦不乏才干之士。

只是被党派之争所裹挟,难以自拔。

日后不论如何处理,都不可能一杆子尽数敲死。

不过好在崇祯这子孙也非是樗栎之材!

一通乱拳之下,竟被他硬生生打开了一番局面。

十六年,换了十六位首辅。

朝臣更是不知杀了多少、换了多少。

便是再团结的党派,也经不住如此折腾。

洪武抬手捏着鼻翼两侧,忽地展眉。

倒也算是苦中作乐:

崇祯御宇十六载,未容东林党独揽大局。

终是破了天启朝‘众正盈朝、愤慨而争’之局。

青铜更漏惊碎往事烟云——

昔年敢与阉宦九千岁对撼的东林党。

而今竟无一人位列六曹黄扉。

便如昔日的魁首周延儒,两番进出内阁。

数月前,又被削官回乡养老去了。

如今的魁首乃是钱谦益。

早在六年前便受温体仁所劾:

以“受贿“罪削籍。

如今应当是携艳女,醉卧秦淮画舫。

将满腹经纶书生气,尽付秦楼楚馆的脂粉奁中。

东林党已经算得上是一蹶不振。

至于曾在万历年间大放光彩的齐楚浙三大党。

早在天启年间就被阉党斗了个鱼死网破。

不论是影响力,亦或是势力,都已经大不如前。

崇祯初年,此三党便彻底被东林党盖过。

后续虽然又崛起了一个‘新浙党’。

不过其党魁温体仁——

这位昔日的首辅,如今应当早已经过了奈何桥。

他一死,新浙党自然也就分崩离析。

而今的党争更多体现为各个官僚集团(如温体仁、周延儒等权臣派系)的博弈,而非传统的地域性党派之争。

洪武面前横亘着的是无数个利益捆绑的群体。

“主子,夜已深,圣体为重,乞请移驾安歇。”

见洪武帝凭阙久立,王承恩望檐外星斗,复窥殿中铜壶滴漏,方躬身轻语。

“王承恩,尔属何党?”

洪武醒了神,忽地开口。

惊起博山炉青烟袅袅。

一语言罢,他侧过头来,龙目微阖。

上下打量着身侧恭敬侍立的人。

王承恩着玄色蟒袍。

暗绣丹顶白羽的仙鹤补子。

宫灯将佝偻身影投在案面摆着的《熹宗实录》上。

恍若折颈孤鹤。

“主子何出此言,老奴......”

他面色一惊,脊骨爆出三声轻响。

顿时吓得五体投地。

只听一声脆响,腰间宫绦玉坠磕地。

“老奴自幼便陪侍于主子左右,而今近三十余年矣!

要说派系,主子就是老奴的派系。

要说朋党,主子就是老奴的党魁!

唯有赤胆一颗……”

声若孝陵石像生缝隙间的秋蝉,

尾音没入宫漏声里,带着金铁剐蹭青砖的锐响。

一滴冷汗自鱼尾纹滑落:

“……日月可鉴!”

乾清宫烛影摇曳。

洪武玄色龙袍上织金夔纹在灯下流转。

他垂眸望着阶下战栗的红袍大宦。

短髯微颤间,忽而噙着三分笑意:

“咱是你的朋党?咱是你的党魁?

倒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

这人慌忙以额触地,犀角笏撞出闷响:

“奴才、奴才惶恐......”

“惶恐?”

洪武摇摇头,转身入殿。

目光掠过蟠龙柱,忽地被王承恩的话点醒过来。

难怪天启、正德都纵容宦官干政。

这些个没软子的太监,可不就是天子最佳的朋党吗?

与其说,他们是阉党。

倒不如说这些个阉人其实隶属于‘帝党’。

“主子……”

王承恩见洪武的脚步再度顿住。

心中又是一跳,面上是愈发慌乱。

天子多疑,他哪怕并无心虚,可也忍不住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