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欲不归

“姓许的，我劝你们赶紧束手就擒，尚能给你们留个全尸，这山里上下都是我们的兄弟，你们逃不了的！”

小头目高喊一声，咬牙试图威胁道。

声音在山林中回荡，许世安闻言，眼中掠过些许讥笑，如若一命归天，便是人死如灯灭，他哪里还会在乎是否全尸。

不论是风光大葬，得了风水宝地的，还是烂草席，破布裹着的。

又或者活化的，沉湖的，分尸的，剥皮的……

乃至挫骨扬灰，用之食之，诸如此类。

没一个死了之后还回来说此间有什么区别的，饶是他再世为人，也未曾到过什么阎罗殿，忘川彼岸……

他许世安——只计较当下。

“说什么全尸不全尸，于我而言，今夜已是赚了，此后多杀一人，我便多赚一分，倒是你们，有手有脚却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活着也是欺心，不如抹脖子划算！”

许世安目光幽幽，随口回应一句。

其中自有几分真挚言论，自他有意孤身上山，不欲牵连大哥时，这条性命，他也舍得。

先前又结果了那么多山匪的性命，这要换个年代，不管你杀的是善是恶，怕是都免不了吃上一回枪子，躲都躲不掉。

他是真心觉得赚了。

只是心里仍是留下了一些遗憾，他两世成人，却从未体会过男女欢好的滋味，未遇良缘，也不曾花钱解决过。

此时想来，难免是一大缺憾。

这次若能捡了一条命来，他定要去那秦楼楚馆，勾栏瓦舍瞧一瞧。

再不济，也要去趟窑子！

明天和意外，是真不知道哪个先来。

这般想着，许世义的脚步声已至近旁，兄弟二人汇合，眼中皆是不约而同露出些许轻松之意，亲情的牵挂与羁绊，实难割舍。

“大哥，怪我冲动了！”

许世安到底是多活了一世，冷静下来后，知道自己还是任性冲动了。

别说山匪索粮，就是粮食全被抢了去，以他的能力，认知和眼界，就算过不了大富大贵的日子，总归能带着家人安稳度日。

可也恰是他这异于常人的眼界与认知，让他气血上涌，平地起了杀心。

安知祸兮福兮。

连累哥嫂，却是不争的事实。

“说什么话，难不成你想我谢你之前的救命大恩？”

许世义用力捏捏兄弟肩膀，而且轻轻拍了拍，朋友之间尚且不作计较，无需多言，何况亲兄弟。

眼里亦是对自家兄弟的欣赏与开怀。

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意思。

“你嫂子也担心你出事，叫我一定要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我就你这一个兄弟！”

似是怕自家兄弟心有愧疚，许世义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那我一定得回去，嫂子做的饺子，我可还没吃够呢，怎么也得多吃几年！”

许世安一本正经的开口。

“你小子！”

见自己兄弟还有心思想饺子，许世义笑骂一句。

只是眉宇间，始终藏着一抹愁云。

他们兄弟势力单薄，纵是有些力气，可哪里是这些山匪的对手，正如那些人所说，就是耗，山匪也能将他兄弟二人耗死。

一人杀的千军万马人仰马翻，终究是话本小说当中的东西。

当不得真。

许世安并不知道大哥在想些什么，他倒是冷静，见有人露头，便展臂拉弓，一声霹雳。

弓弦颤动下，一箭射出。

去势极大，刹那间，一人的眼睛便瞪的滚圆，应声倒地。

旁边的树干上，箭矢擦过后，却是出现了一处深深的凹痕，惊的山匪不由得缩了缩脑袋，更不敢探头了。

许世安随即递给大哥一个眼神，彼此会意下，缓步向后撤去，不多时，二人的身形已经隐没在树影间。

最后没了踪迹。

片刻时间，林中除却风声掠动，又趋于安静。

“许家村怎么出现了这么个怪胎！”

小头目恨恨的啐骂一句，心中惊慌之余，又生出几分埋怨。

要不是王矮子猪鼻子插洋葱，得瑟的紧，他们又怎会招惹到这么个怪物，更不会三更半夜的这么折腾。

如此想来，小头目心中火气更甚。

随即便将目光扫向一人，示意他出去探探。

“头儿，那箭一射一个准，咱犯不着给他当靶子啊，要不等天亮吧，人是三当家的招来的，咱卖这个命做甚！”

那人眼珠子滴溜一转，借此机会说道。

心里更是发虚，他们虽成了匪，可脑子也不笨，这送死的活，谁愿意干！

他们要是全部一涌而上，哪怕那许世安箭术再猛，仙神附体，也没办法把所有人都给射杀了，最后必然是他们得胜。

可知道不等于能做到。

谁也不想丧命，这不，见人家箭法厉害，一个个的都找地方躲起来了么。

有时，坏就坏在人太聪明。

“怕死就直说，想这么多借口！”

小头目没好气的瞪了手下一眼，也没执意让他出去。

“嘿嘿，我这不是怕大家伙出事么，反正他们也逃不了，跑的了和尚也跑不来庙，除非……他也舌了家业不要，上山当土匪！”

那人讪笑一声，强行为自己解释道。

当流氓，做匪寇，那也是需要门槛的，很多人就舍不掉那个脸皮，下不了那个决心，纵使穷困潦倒，指不定哪天饿死。

也决然不入此行，以此谋生。

正因如此，才有官有民有匪有贼……

“也罢，离天亮也没多少时候了，大家在此稍稍歇会，再回山寨与当家的禀告！”

小头目抬头看看星光月影，思量道。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伤亡的人够多了，要是再死上些，他回去更不好交差。

只能就此作罢。

哪怕知道那两兄弟有很大可能已经离去，山匪们却是没一个敢露头的，生怕有个万一。

万一人家没走呢……

谁也不敢赌那个万一。

另一边，许世安二人避开那些四下里搜寻的山匪等众，七绕八绕，终是下了山，回头望去，依稀能瞧见山林各处的火光。

显然，山匪出动了不止一波，仍在搜寻他的踪迹。

途中，许世安也已从大哥口中知晓，嫂子被送回了娘家，他们兄弟，短时间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大哥，就这样回去，要不了多久那些土匪就会找上门，附近就这么几个村子，被他们盯上是迟早的事……

再一个，咱一家走的脱，其他人呢？”

许世安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算不上什么善辈，可此祸事，还真是因他而起，要是他们一走了之，山匪们拿别人泄恨是必然的。

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且逃了这次，去了别处，难道就没有匪患了，难道就不会有人烧杀抢掠了。

许世安心里清楚，求一个太平安宁，并不容易。

恰恰这个世道，既不太平，也不安宁。

“那你……是什么想法？”

许世义暗叹一声，无奈问道。

闻听此言，见大哥并没有一味的劝他回去，许世安眼中，瞬时亮起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