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失败的一笔
- 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 沉默的榴莲
- 2115字
- 2025-06-13 20:19:51
漠章的身影开始渐渐消散,他魂火本就残破,传完这段话后,魂形再也维持不住。他的声音却最后一次传入我识海:
“书白不是敌,他只是笔。要想活着——必须先见笔之源。”
碎页渊底。
我从没以为,书页也能有“地底”。
更没想过,这一段会是我命识中,真正的归处。
下潜的过程,比我想象得还要漫长。我们穿越了层层识雾、越过了被抹除的草稿带、踏入过魂页回声层,在那一道又一道浮现又沉没的命轨碎片中,像三枚被误落的墨点,逐渐向最下方坠落。
越往下,周围的温度越冷,不是那种刺骨的寒,而是空无一物带来的死寂,像是一张无边的白纸,不写字,也不留墨,连呼吸,都是沉默的声响。
脚下无地,四周无界。
识页不再翻动,它仿佛在静静等待,等待一个迟到已久的笔触——或是我们三人的到来。
终于,我的脚踏在了一块残页边缘。
那不是实地,而是一枚巨大无比的、破碎咒文构成的碑页,表面残裂如骨,密密麻麻的墨痕沿着纵横交错的咒轨蔓延开来,像是无数干涸神经的缝合线,死而不僵,却又未曾真正活过。
我心跳骤停。
整片碎页渊底,宛若一座埋藏了数不清死魂、错笔、逆写者的地下碑林。
残页堆叠,魂痕流窜,字迹断续如血,墨斑间仿佛还潜伏着某种被遗忘的意识。
“这地方不该存在。”我下意识开口,声音却像是落入干纸堆中,没能激起任何回响。
火痕走在我后头,脚步极轻,魂焰只剩下一缕残光,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不该被叫醒的东西。
璃瑜脸色发白,却比我们都稳,手中悬着一枚“引页”,那是她在识页风暴中抢下的残魂片页,如今在她指尖微微发热。
“往这边。”她压低声音,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一道缝隙。
我们绕过一座塌陷的碑书台,那些残页错落如山,个别魂痕仍在挣扎,一些“墨人”仿佛还残留着形体,在碑缝间行走,发出“刷刷刷”的抹笔声。
它们没有脸,只有头顶残存一笔横划,像是未被写完的字,被擦到只剩半身。
其中一只走得近了,竟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头皮发麻,那一瞬,我分明看到它的“脸”上,是我的一段旧识。
那是一页被我自己烧毁过的“悔记”命轨,曾经写过我将一名同伴丢在禁咒战场未归,后来我将那页主动撤销——可它竟还记得。
我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近停滞,手心攥紧,脚下不敢再踏前半步。
那“墨人”凝视我片刻,忽然身体一颤,像是识错了,又像是要张口说话,却发出一种无法辨识的音节,然后转身,消失在碑林深处。
“别回头看它。”璃瑜脸色苍白,“它不是你写的。”
“是被玖昀——写错的。”
我喉头像塞了一块未干的宣纸,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这地方,不只是书白的错误。
更是玖昀遗下的“灾笔”。
我们继续前行,每走一步,识页便在脚下轻响,如薄冰将裂,像是命识随时会塌入一页空白。
忽然,前方一道弧形残页浮空而起。
它不是碑,也不是魂页,而像是一道半透明的光幕,投映出一幕幕记忆的画面。
画面中,是我。
我站在灵咒书馆前,额角淌血,咬着牙背着一个人往外冲——那是我记忆中,最初一次咒术实战。
可奇怪的是,那人……我从不记得我救过他。
另一个片段映出,我跪在殿前,自剜一眼,献祭咒书,只求某个命轨得以转写。
可我根本没做过这事。
璃瑜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这是旧轨显影。”
“你识海里被擦去的、或被遗漏的命轨……在这里重演。”
“不是它虚构,而是你遗忘。”
我喉咙发紧,看着一幕幕自己“从未做过”的事像潮水般浮现出来,感知深处像被撕裂。
“我真做过这些?”
璃瑜没回答,脸上写满复杂。
火痕脚步一顿,忽然低声喝道:“那是什么?”
我们齐齐看去。
在那一处碑页碎痕之间,有一张尚未完全熄灭的魂页,表面浮动着微光,纸页自行弯曲扭动,如有生命,仿佛正在寻找拼接的下一段。
璃瑜喃喃出声:“活魂页……”
魂页忽然自行破开,裂出一道“人形”轮廓,光影晃动之间,化作一个身穿灰衣、眉目模糊的少年。
他身形半虚半实,仿佛纸页上画出的剪影,声音轻缓,却透着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你们终于来了。”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是谁?”
那少年微微一笑,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额心,一道咒印浮现。
不是写上的。
是“拼”出来的。
“我叫折一。”
“页灵,折一。”
这名字落地的那一刻,仿佛整个碎页渊底都应声颤了颤。
少年身形半虚半实,肩线模糊如未干的墨迹,脚下无影无痕。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像是透过了一整页破裂的命书,从最古老的残章深处打量一个误入者——眼中既没有仇意,也没有善意,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漠然。
“你不是活人。”我嗓子发干,却强压着胸口的惊悸,盯着他问道。
折一笑了笑,他的唇角抖动时,甚至有碎裂的纸纤维在空中剥落。他没有正面回答,只伸出手,掌心中浮现出一道破损的命轨印文——不是咒文,而是一段“拼接失败”的命书语法残痕。
“我并非你们理解的活灵。”他说话时,声音像是从遥远纸页裂缝中飘来,带着诡异的纸屑摩擦感,“我是命页再书计划的首个试笔体。”
“什么计划?”璃瑜眯起眼。
折一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我,语气轻如风卷老纸:“那是玖昀留下的野笔实验……尝试用碎页拼写新的命轨,不再依赖初代命笔者的落笔,只需残页拼合与逻辑重组,就能让被撤销的命段再次活过来。”
“你是……拼出来的?”我下意识后退半步。
折一点头,动作迟缓而流畅,仿佛每一寸动作都必须顺着某种墨痕的轨迹勾勒。
“我是第一笔。”他停顿片刻,像在等待我们反应,“却也是……失败的一笔。”
我身后传来火痕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她低声喃喃道:“他没有识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