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门学派
- 大明:从改稻为桑开始布局天下
- 黄金剧场的守夜人
- 2235字
- 2024-09-01 17:01:04
“友人所赠,我也只是借花献佛,祝汝迈兄十年寒窗终获功成,早日及第登科。”
“这,这如何使得?”赵志皋只觉身上酒气瞬间散了,嗓子也开始发干。
他虽然不是豪族,但也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这支毛笔的珍贵。
千金难买,传代之宝。
再加上那象征封疆入阁的仙鹤,世间读书人又有几个能拒绝这等祥瑞和祝愿?
犹豫了许久,赵志皋合上了锦盒,硬着心递了回去。
“愚兄实在不敢收,你还是收回去吧。”
“我们是多年朋友,朋友之间就不该讲那些虚的,再好的东西,也得有适合的人才能驾驭得住。”
郑榕慢条斯理地说,语气渐渐带上了几分玩味和调侃。
“若汝迈兄实在过意不去,就把它当成我旁听龙溪先生讲学时的占座费好了。”
“占座费?你……”
赵志皋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低头又看了看锦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早知你富裕,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这考了十几年的老举人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就对了。”郑榕展颜一笑,“你既然收了我的礼,龙溪先生那边,可就是欠着我每次授课的座位了。”
赵志皋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够滑头,这就变成欠账了?你只要不嫌喝酒误事,今天下午就能去。家师若知道你也参与了淳安一事,肯定另眼相看!”
说罢,他顿了顿,稍微压低了音量,凑上前说道,“若我来年真能考中,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支笔供起来,再喊你来上香!”
两人四目相对,露出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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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嘉靖九年落成以来,天真山麓的这所天真书院就是祭祀王阳明和聚集讲学的重地。
龙溪先生王畿是王阳明的得意门生,他来杭州讲学,首选自然也是此处。
今天赵志皋外出小聚,是跟朱赓一起告过假的,见他早早回来,还带了个外人,书院守门的书童颇感意外,问道:“赵师兄,您怎么回得这么早,这位公子是?”
书院里,王畿正在讲学,赵志皋也不敢大声讲话,压着嗓子说:“这位是我的好友,钱塘的郑举人,专程随我来旁听的。”
“原来是郑老爷。”那书童行了一礼,轻声说,“师兄,先生已开讲了,您和郑老爷若要旁听,最好选个靠后的僻静处。”
郑榕道了声谢,与赵志皋一同走进书院。
作为王门圣地,天真书院修得很气派,一进门就是个小广场,暖阳斜照下,地面也反射出温暖的亮色。
书院左手边是藏书和游艺的场所,右手边则是一片专门圈入的野湖,湖边有座名曰望海的亭子,此刻都空无一人。
再往前有一泮池,长约十丈,宽二丈,形同半月,跨池而桥,唤作“登云”,过桥便是祭祀王阳明的祠堂“仰止祠”。
王畿的声音便是从祠堂后面传来的,听着中气十足,全然不似六旬老者。
即便算上原身的记忆,这也是郑榕首次造访此地,走在桥上的他心想着,六年前王阳明那个弟子欧阳德也真是下了不少本钱,既有庄严大气之感,又别具一格,远胜地方儒学。
赵志皋看出他的心思,讲解道:“如今祭祀已不再用这处仰止祠,转到天真山顶的阳明先生祠去了,先生的《文录》和《传习录》也都在书院里专门刻成了碑文,这都多亏了前几年胡大人的鼎力支持。家师此来钱塘,也是想寻机拜会胡大人,当面表达谢意。”
郑榕微微颔首,远远向王阳明的塑像躬身一礼,便绕向聚众讲学的文明阁,王畿的声音正是从那边传来,此刻已很清晰。
二人都不敢惊扰,悄悄从侧门进入,坐在靠后的角落——这里平时能容纳上百人,此刻也还空着三四成。
教过书的人都知道,教室不论大小,后面有什么动静几乎都是一目了然,二人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王畿。
看着提前回来的赵志皋,又发现同去的朱赓不见踪影,旁边还多了个年轻学子,他心里已有了数,看了一眼就继续授课。
今天他讲授的是良知。
作为王阳明在世时就代师疏通学术大义的王门“教授师”,王畿的讲解深入浅出,也将自己总结的良知现成理论融入其中。
经过数十年发展,王门七派的分野已初见雏形,尤以浙中、江右两派,特别是聂豹与王畿的观点冲突为甚。
因此,赵志皋等学子聚精会神,但也有不少人对“良知现成”的理论不以为然。
多年游学讲学的王畿对此不以为意,自始至终既平淡又中气十足。
郑榕坐在赵志皋身旁,面上不露好恶,时而提笔做些记录,神色专注。
王畿毕竟年事已高,讲学本就不长,加上迟到的缘故,郑榕拢共坐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散学时间,众学子依次行礼告退,很快就轮到排在最后的他和赵志皋。
这时屋里已无旁人,赵志皋看着闭目养神的老师,轻声说:“恩师,他就是我同您提过的郑容之,前些日子在淳安协助马府台整治贪官污吏,昨天刚回钱塘,很是仰慕恩师,所以托弟子带他前来旁听。”
“拜见龙溪先生。”郑榕躬身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又透着敬意。
“……淳安?”
王畿慢慢睁开了眼睛。
“既然来了,喝个茶再走,顺便与我讲讲那边的始末原委吧。”
正如赵志皋所料,这个老先生淳安发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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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郑榕有选择性地向王、赵二人讲述试点一事的始末,另一边,淳安东门,马宁远等人已悉数到场。
县城驶来的囚车里坐着常伯熙等犯官,他们都戴着重镣,嘴里塞了东西,围观百姓投出各种杂物,官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送到岸边时,被百姓视为罪魁祸首的常伯熙身上已挂满各式“装饰品”,因肿胀而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里满是恨意。
马宁远远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嫌恶地皱起眉头:“这批人犯干系重大,到了淳安先送到总督府,等部堂下令再押去臬司大牢。”
总督府的队官肃然领命,很快便押着囚车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徐渭登上城墙,目送马队渐行渐远,又看着已经准备返回钱塘的马宁远和汪定瑜,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淳安大局已定,可真正决定命运的博弈不在淳安,也不在浙江,而是在京师。
局势究竟如何进展,谁也说不准。
郑榕先走一步,也没了可以深谈的人,这更让他感到难受,不由得长叹一声。
前路仍有厮杀,心事自然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