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安是在九月下旬出生的,当年宋家为了他的入学费了挺大的功夫。而宋以安着急入学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跟宋以心上一所学校,所以当得知自己还需要迟一年入学时,他坐在地上蹬腿撒泼,心疼孙子的宋老爷子费劲走了关系,宋以安如愿以偿。
和宋以心的生日在宋家是个禁忌不同,宋以安的生日向来劳师动众,总是早一个星期开始就被安排,订酒店、选菜单,买新衣服,列邀请名单,排场大的跟别人家孩子的周岁宴似的。
宋以安很小的时候还会开心,因为那天的奶油蛋糕好几层,特别大,而且人也多,他可以给宋以心切一块,没有人会注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不知道宋以心不喜欢奶油蛋糕,小孩子总是容易因为自己喜欢什么就觉得别人也会喜欢什么。
宋以心不吃,但是也不拒绝,她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宋以安高兴地把蛋糕放到她面前,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姐姐,你吃。”
宋以心曾给宋以安准备过礼物,她知道他什么都不缺,想要的总是不需要开口,只要多看几眼大人们就会给他买回来。所以她给宋以安画了一幅肖像画。那幅画里的宋以安被画的极好看,眉目清朗,笑容灿烂,然而她还未拿出手,就被亲戚中的几个孩子发现了,当得知这是所谓的“礼物”时,他们哄堂大笑,相互传阅着取笑这个不得宠的长女如此寒酸,拉扯间,画就成了碎纸,宋以心最后坚持的那点美好也随之而碎。
她再也没给宋以安准备过礼物。
再后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宋平尧过世后的次年,农历七月十五那天,严芳华第一次给宋以心过生日,她准备了一桌的菜和一个生日蛋糕。
然而气氛不是预想的走向,宋以心看着点燃的蜡烛迟迟不肯吹灭,眼神聚焦在火苗上,随着火焰的摇晃而摇晃,最后她把蜡烛拔下来,摁灭在小碗中,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后还是煮碗面吧。”
那天的宋以心在洗衣台前洗了一堆衣服,宋以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泡湿那些衣服,打肥皂,然后慢慢地搓,揉,再仔细地冲刷干净,一件又一件……
她依旧没有哭,只是浑身冒汗,盛夏的夜,风是黏糊的,缠的人喘不上气,宋以心没有说一句话,但宋以安感觉到了她的疼痛,那些伤口因为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无法自愈了。
宋以安和严芳华从此不敢再给她过生日。
严芳华改嫁后依旧会时不时地回来看一眼,但并没有事情可给她做,因为姐弟俩的生活习惯都特别好,家里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可以收拾的地方,加上宋以心总是烦她,让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就来的少了,节假日才来晃一趟。
宋以安也不让严芳华给自己准备生日了,理由是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喜欢闹腾。慢慢地,“生日”这件事仿佛就消失了,仪式感不再,只是严芳华会在那天给宋以安零花钱;宋以心会给宋以安发个红包,让他自己去吃碗面。
宋以安毕业那年的生日,宋以心曾问他要不要吃蛋糕,她可以给他做一个,宋以安拒绝了,说自己这个年纪不喜欢奶油蛋糕了,宋以心点了头,认可了他的理由。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原因是什么,成年后的姐弟俩,有一种非常默契的看破不说破,知道很多事哪怕已经是明晃晃地在眼前,也不能摊开了说,这样对双方都是好事。
所以当这次宋以安提出来想在家里过生日时,宋以心略微有些吃惊,她寻思了半天,今年不是宋以安的本命年,难不成,是交女朋友了?
宋以心盯着宋以安犯疑惑的时候,宋以安似乎猜中了几分,笑吟吟:“我要带个朋友来吃饭。”
宋以心也不追问,对他摆摆手:“钱我出,其他就算了。”宋以安没有异议,笑的依旧开心。
宋以心不会做饭,这点很多人都不信。但她确实只会用电饭煲煮个米饭和粥,当然,还能用雪平锅煮个泡面。宋以安知道她并不是不会,只是不想,逆反心理导致她这个年纪了也没有一丝学做饭的念头,当年老太太曾揪着她的耳朵拖去厨房让她跟严芳华学做饭,她本该会像以往一样怕严芳华被波及而忍耐,但老太太那句:“你这辈子也就跟你妈一样,只配做饭洗衣服了……”
年幼的宋以心站直了身,目光凌厉,她盯着老太太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怎么?还不能说了?女孩子不会做饭以后想饿死啊?我这还不是为你好?死丫头,瞪什么瞪!”老太太叉着腰,因为她的眼神有些心虚。
当时的宋以心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蓄势待发地要冲上去撕咬对方。宋以安知道她的举动会招来什么,所以在严芳华还没发声之前,他就挡在了宋以心面前对着老太太撒娇:“奶奶,我想吃蛋糕。”
老太太牵着宋以安出门买蛋糕的时候,宋以心将心底的愤怒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这个在她眼里傻里傻气的弟弟后来偷偷学会了做饭,因为“姐姐不会做饭没关系,我会就行。”宋以安对严芳华说,严芳华是在那时候开始明白,宋以安的心里姐姐很重要。
隔了十几年,这本书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舒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记得家中最早的那本《小王子》封面是米白色的,青少年版,小学时父亲给他买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丢失了,许馨媛说估计是整理的时候送出去了。舒展喜欢书,舒玦也是,父子俩时不时地买一些,书房里经常放不下,只好隔段时间就整理了旧的送出去。
年幼的时候舒玦看不太懂《小王子》,总觉得这个童话太深奥,不像是给孩子写的,舒展跟他说,这是一本不同年纪的人读会有不同领悟的书,让他隔几年再拿出来读一读。
07年的那个暑假,舒玦在书店里看到了畅销区摆放着精装版的《小王子》,人来人往中,他发了一会呆,最后又买回一本。
许馨媛住院的那几天,他从家中带了几本书,陪护的时候就坐在角落里看,当中就有这本《小王子》,为什么在那么多书里选了这本送去给宋以心,是因为舒展当年说过的话里还有下半句:不同的心情读的时候也会领悟到不同的东西。他希望她能悟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生命诚可贵。
书被保管的很好,几乎没有褶皱,只是估计时常被翻看,有些旧了。舒玦注意到,书里有些地方用荧光笔画上了记号:
第5页:大人自己什么都不懂,总是要小孩来给他们解释,这让我觉得很累。
第33页:你知道吗?只有悲伤的人才会喜欢日落。
第81页:在人群里也会孤单的,蛇说。
第96页: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第108页:如果让自己被驯化,就难免会流泪……
第109页:你的毒液厉害吗?你肯定不会让我痛苦很久的吧?
第113页:星星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对旅行的人来说,星星是指路的向导。对有些人来说,它们是细微的亮光。对学者来说,它们是研究的课题。对我遇到的那做生意的人来说,它们是财富。但对所有这些人来说,星星是沉默的。只有你的星星和别人的不同……
第114页:悲伤总会平息的。
第115页:蛇是很坏的,他们会因为好玩就咬人……
舒玦目光落在121页的插画上,浅浅的笑容逐渐凝固:只有两条斜线和一颗星星的插画,底下写着一句:小王子死了,他没有回到他的星球。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又浮现在舒玦的眼前,少年和妇人的哭泣声,嘈杂的脚步声,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慌乱的对话声,还有那个纤瘦的女孩撕心裂肺的怒吼:“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你也去死啊……”
“儿子,你知道子女最孝顺父母的方式是什么吗?就是幸福地活着,每一天都开心地活着,你要记住。”舒展笑着对舒玦说。
“舒玦,我这算不算移情?也知道这样不对,专业人士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帮帮我吧?”许铎西靠在他对面的躺椅上苦笑着摇头。
脑海里的人物犹如幻灯片般一张张地转换,每个场景都在不停地重现。
舒玦合上书,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远方,这座小城的夜色十分温柔,落入眼里的灯光多半是暖色的,与芬兰的清冷形成了十分明显的对比。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心魔,人从出生就开始学着去控制它,有的人很早就会了;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跟它纠缠、恶斗;但能控制它的人也偶尔会因为一些原因被它伤害,“这没什么,无论你在这领域多么擅长,也有疲惫和松懈的时候。”李瑞林在许铎西自杀后跟他说。
舒玦不知道这话是安慰还是提醒,亦或是两者都有,道理都懂,却依旧被低落的情绪纠缠,问了自己无数遍的“为什么”后他决定暂时放下。
宋以安在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再次出现。
“我看你昨天这个时间在。”他笑着解释了下,笑的时候微露了牙齿,给人一种如冬日的暖阳,和宋以心的冷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舒玦忽然意识到自己总是会想起宋以心这个人,是因为最近出现的太多指向都与她有关?
宋以安的手上拿着一本书,白色的封面上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喝什么?”舒玦挪开身,边往里走边问,他猜宋以安是有事要说的。
“都行,我没打扰你吧?”宋以安跟在他身后,张望了下四周。
“没有。”舒玦边泡茶边扫了一眼自己备了一半的课。
“你真一个人住啊?”宋以安在沙发上坐定。
“嗯。”舒玦给他倒了茶。
“家里人呢?”
“我母亲在芬兰。”舒玦摊手,示意他喝茶。
“噢,父亲呢?”宋以安端了茶杯,随口问道。
舒玦沉默了会,表情有些不自然,“过世了。”
宋以安的手就顿住了,他想,如果宋以心在的话,估计自己后脑勺又要挨一下,人家只说母亲的时候自己就该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居然无脑到继续问,他略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好巧啊,我爸也没了……”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不,不好意思啊……”
舒玦极少跟人提起过家庭状况,在芬兰大家都觉得这属于个人隐私,没有打探的习惯,所以宋以安这样唐突的问法,他隐约有点排斥,但还是回答了。
“没关系。”舒玦笑了笑。
“你后天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宋以安想,得赶紧转移话题,要不然气氛就诡异了。
舒玦有些诧异。
“你看我们挺有缘分的哈……”宋以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想出好的理由来,只好把手上的书往茶几上一放,“我准备在家过个生日,一起吃顿饭呗,左邻右舍的,联络下感情啊。”因为担心舒玦会拒绝,宋以安有点语无伦次。
实际上舒玦确实想拒绝,他的交际圈一直很窄,上学的时候除了孟白基本也不跟其他人来往,在芬兰的时候唯一的消遣是偶尔和同事吃个饭,无论许馨媛怎么念叨,都没改变他独来独往的喜好,和并不熟悉的人一块吃饭对他来说是件犯难的事,但是宋以安开了口,他却略微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舒玦的目光落到那本书上,书名是《刹那芳华》,作者:弋心
“就你俩?”
“是啊。”
“噢。”舒玦想起宋以心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忽然软了软。
宋以安见他没有明确地表态,赶紧起身:“那就这么说了。对了,这本书送你了。”
舒玦也跟着站起身,还未开口,宋以安就摆着手往外跑:“不用送,不用送,我都熟了,走了啊。”
门被迅速打开又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舒玦看了眼茶几上的书,慢慢地坐了下来。
宋以安的生日刚好是周六,他起了个大早,宋以心跑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去了。因为要采购,车被宋以安开走了,她拾掇了会,从小区侧门走路去了“盲盒”。
宋以心不知道宋以安请的人是舒玦,那天他们走了之后,她看着那本《小王子》发了会呆,最后放回了书架。宋以安不提,她也不问,“好奇”这种东西在她的脑袋里存活不了几分钟,所以很快她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下午五点一刻,宋以心的手机就不停地响,是宋以安在催她回家,说约的人六点。宋以心在他催第七次的时候又把他拉黑了。因为是周六,今天做的分量较少,来的都是附近的小区的居民,东西都已售罄,她将“营业中”的牌子翻转成“暂停营业”。
宋以心折好包装盒,从冷藏室里取出了一个蛋糕,是芒果慕斯。一层蛋糕底,一层慕斯,顶部的镜面层里有芒果肉点缀,晶莹剔透,十分诱人,火枪轻轻地扫了一圈慕斯圈,顺利脱模。
舒玦推门进来的时候,宋以心正在专心地系丝带,听到响声,头也不抬,直接扔了一句:“打烊了。”脚步声停止,没有再靠近却也没有离开。
宋以心不耐烦地抬了头,眉心拢在一块,投向对方的眼神里有些烦躁。
舒玦对上她的眼神,笑了。
宋以心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对面的舒玦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衬衫,米白色的休闲裤,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宋以心猜不到他的来意,见他只笑却不作声,气势莫名就弱了几分,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一些:“卖光了。”
舒玦点了点头:“那可以走了?”
宋以心一头雾水,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邀请我去晚餐。”舒玦从她脸上看出了诧异,有些意外,看来她并不知情。
“宋以安?”宋以心很快就明白过来。
舒玦点了头,依旧带着笑。
宋以心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宋以安这样热忱极有可能是交了女朋友,结果居然是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还是个男人,要不是自己十分了解他,可能会以为他性取向有异常人。
舒玦今天去看望了外祖父母,年事已高的两位老人被舅舅许桢科照顾的很好,只是依旧对远行的女儿有所怨言。
来回四个多小时的车里,舒玦偶尔会走神。
宋以安留下的那本书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多小时。虽然用的是第三人称,但舒玦在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作者是谁,因为代入了宋以心那张苍白的脸,他曾一度看不下去,尽管这些年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患者,听过各种悲伤的故事,但这本书里描述的很多事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孤单而绝望,不哭不笑,只是麻木地往前走。当读到“希望他在世界上彻底消失,又很想抱抱他,问问他知不知道我也是他的孩子,能不能分一点爱给我?不用多,一点点就好。明知道是天方夜谭,却依旧期盼,或者说,期盼过……”,舒玦想起她的嘶吼,瘦弱的身躯爆发出的愤怒不可抑制。“不要出生就好了,为什么要出生呢?都一天都像一场电影,重复地上演开端和结局,镜头却一直在我身上,是不是等我睡着了,镜头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她原来也曾和自己一样质问过世界,舒玦深锁了眉头。
舒玦看了出版时间,他开始认可宋以安的想法,宋以心病了,而且病了很久。但庆幸的是,她一直在自救,因为宋以安说会害怕,所以她努力地要求自己撑过一个又一个关口,一天又一天,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因为严芳华已经有了能让她安心的归宿,如果宋以安有了陪伴的人,她所有的坚持可能就会迅速瓦解,这一点,也许没有人意识到。
回来的时候舒玦没有直接回家,等拐到了“盲盒”他才察觉到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干脆就在车上呆了会,直到没有人进出。
宋以心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后来舒玦告诉她,那是一个医生看病人时的眼神,了解她的病因,佩服她的努力和坚持,还掺杂了一些旁观者的心疼,那是舒玦第一次觉得心疼一个人,因为她那些过往而心疼,心疼到想将书中的那个小人儿捞出来,护在身后。
舒玦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宋以心打包好蛋糕,关了灯,转身时,舒玦已经拎了蛋糕走到门边,看着她退出来,给大门上锁,他再慢慢地走到车旁,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夕阳的光洒在他颀长的身上,黑发因为光线的缘故如点缀了金粉,眉眼里含着笑,安静而美好。
宋以心看了他一会,上了车。
舒玦将蛋糕放到后座,转身递给正看着车前方的宋以心一本书,“留着吧。”
宋以心看了会手中的书,原来是宋以安还掉了,难怪昨晚她没找着。这些年,她会在觉得烦躁的时候去翻一会,本来就文字不多的书,熟到几乎能背下来。那天舒玦告知他们名字时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是有所察觉的,猜到应该就是他,但她一直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和爱好,而且虽然是有很多巧合,但他只是个路人,路过而已,偏偏还见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所以她对这个人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感谢也有排斥。
“谢谢。”宋以心将书收进了包里,目光散散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小王子是死了?”转弯的时候红灯,舒玦轻踩了刹车。
“死了就不用烦恼那朵奇怪的玫瑰花,也不用烦恼怎样才能不停地看到日落。”宋以心盯着红灯,淡淡地应,知道他是看了自己写的那句话。
“有没有人告诉你,”舒玦转头看她,“不是你的错。”
宋以心散漫的目光迅速聚拢,抬眼看他。
舒玦从她眼里读到了震惊,笑了笑,“每个成年人都很脆弱,有时候要的仅仅只是旁人的一句话,比如,‘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之类的。”
绿灯亮,宋以心迅速地隐藏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一些,“可能吧。”她想,就算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江湖骗子”这种职业的套路基本是相似的。
舒玦感觉到她十分明显的抵触,笑了笑,不再说话,车很快驶入小区,熄火的时候,宋以心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跟其他江,其他医生不太一样?”
“噢?”舒玦因为她硬生生卡住的那个词失笑。
“那些医生,总是板着脸,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宋以心皱了眉头,她很少见到一个人这么会笑,总是浅浅地挂在嘴角,就那么一抹,不多也不少,这让他本来就好看的容貌被加了分,“你笑的,太多了。”
“抱歉。”舒玦怔了怔,本想提醒她有很多医生爱笑,也许是因为她很少留意别人,但间她眉头深锁,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宋以心摇了摇头,下车。她的世界里,只有宋以安是无条件对她妥协的,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但这人是什么情况?这么喜欢迁就别人?
所以开门的宋以安就看到了烦躁的宋以心后面跟着有些无奈的舒玦,手里还拎着蛋糕。
“撞上了?”宋以安还穿着围裙,以为宋以心是因为自己不停地催她回家而烦躁。
“路过。”舒玦简单地解释了下,觉得局面有点迷。
“哦——”宋以安的尾音拖的老长,看了一眼去洗手的宋以心,脑补了一下自己没见到的场面,转头对舒玦小声地说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宋以心就察觉出了宋以安的意图,他装着好奇问的那些问题无不是围绕舒玦的个人背景,放着一桌的菜和舒玦送他的钢笔置之不理,脸上全是八卦的表情,就跟当初骗她去跟林沐阳吃饭一模一样。
宋以安想将她安排出去的心从来就没死过。尽管他从来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到她已经快28岁了,应该找个人嫁了之类的话,但他会暗搓搓地四处寻找自己觉得合适的人拉到她面前。
“你看,我们有很多巧合,都没跟父母一块住……”宋以安看了一眼宋以心,暗想,这好像有点牵强,“当然了,也不是那么巧哈,比如,我妈改嫁了……”
“我家也是。”舒玦忽然接了话。
……
宋以安愣住了,这听着并不像是个冷笑话。
“去了芬兰,”舒玦不动声色,“所以后来我也去了。”
宋以心的筷子停了停,没有抬眼。
“舒玦,你哪年的啊?”宋以安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
“88年。”舒玦答的很老实,用余光看向宋以心,她吃的很慢,几乎是懒散的态度。
“哇,你比我姐大了五岁,”宋以安惊讶道,却感觉身上忽然冷了一冷,也不敢看宋以心,立即补充了句,“比我大了七岁……”
舒玦笑:“你是在提醒我们有代沟吗?”
“不是不是,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你跟我们隔了一代……”宋以安打着哈哈,听到宋以心放下了筷子,立即敛了敛,对舒玦笑道:“快吃快吃,尝尝这个,我这清蒸鲈鱼很鲜的。”
舒玦的筷子顿了顿,有点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小块。宋以心没有正面看他,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那盘鲈鱼挪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