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弄儿

过了好一会儿,刘恒才来到周亚夫的大帐前。周亚夫披坚执锐,率队出帐相迎。周亚夫手握兵刃,向刘恒行拱手礼,说道:“介胄之士不下拜,请您准许末将以军礼拜见。”刘恒听了,也对周亚夫及众将官行军礼。

犒劳三军完毕,刘恒一行又缓缓的离开周亚夫的大营。刘恒对左右感慨道:“这才是真将军啊!那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犹如儿戏,轻而易举就会遭到敌人的偷袭,李广和王旭很容易被勋育俘虏。至于周亚夫,治军这么严,怎么可能被敌军偷袭?”

刘恒犒军之后,大汉与勋育苦战月余,汉军胜少负多。勋育也好不到哪儿去,伤亡惨重。栾弟稽粥只得率军退出塞外;汉军追了一段路,却又不敢恋战,刚一出塞就又退了回来。

还师途中,李广与灌夫、王旭逮了个空闲,结伴拐到蓝田县的南山中去打猎。三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把酒言欢,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到了夜间,三个人就醉醺醺的前往灞陵亭。不料,时任灞陵尉的正是魏勃。魏勃命令侍卫们将他们三位拦了下来,灌夫借着酒胆,嚷嚷道:“都给我闪开,我是灌夫,太尉灌婴是我爸。”

不说还好,魏勃一听到“灌婴”二字,蹭的火冒三丈,怒喝道:“军中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在夜间从此地通过。灌婴身为太尉,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

灌夫登时被骂的晕头转向,不敢吱声。李广看不过去了,说道:“我是代地的李广将军,长年为陛下效力。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个道。”

魏勃嗤之以鼻:“就是灞陵亭本地的将军来了,也不能从夜间通过,何况你区区一个代地的将军!”李广一听,恼羞成怒,骤然抽出利剑,一剑刺死了魏勃。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魏勃,李广、灌夫、王旭三人自知闯下大祸,任凭侍卫们围捕,束手就擒。李广、灌夫、王旭被押回长安,带到刘恒跟前。刘恒却赦免了他们三人的罪过,并派李广担任陇西太守,防御羌人。

过了不久,从勋育派来一名信使,送来一封信。这封信的亲笔人是王昭君,收信人是刘恒。王昭君在信中写道:“我的丈夫栾弟默读已经亡故,我已经完成了大汉交给我的使命,还请您恩准,让我重返中原,回归故里。”

刘恒就将这封信递给群臣传阅,征求他们的意见。娄敬反对道:“我听说勋育有个奇怪的风俗,勋育的女子在丈夫死后,要改嫁给家族中的其他男性,叫收继婚制。”

众人不禁对勋育的收继婚制惊叹不已,刘恒旋即给王昭君回信:“遵照勋育的风俗。”

然后,刘恒让周亚夫将回信转交给那位勋育信使。勋育信使见周亚夫长得高大魁梧,竟心生畏惧,不敢仰望,还吓得连退了两步。刘恒见此情状,心中暗想:“如若周亚夫当上丞相,正可扬我大汉国威啊。”

随后,勋育使者将刘恒的回信转交给了王昭君。王昭君无奈,只得改嫁给了栾弟默读的儿子栾弟稽粥。后来,王昭君又为栾弟稽粥生了两个女儿。

从此,周亚夫备受刘恒的赏识,与邓通一样成了刘恒眼前的红人。一日,刘恒召来莫负,叫他给周亚夫与邓通看相。莫负思忖半晌,说道:“二位大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结局也相似。”

周亚夫、邓通二人听了,十分诧异,问道:“真的吗?还请你明说。”

莫负对周亚夫说道:“周将军你会被封侯,以后会当上丞相,位极人臣;但是,最终你会被活活饿死。”

周亚夫不禁讪笑道:“你莫不是寻我开心吧?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我爸也已经辞官归隐,我还能封侯?以后还能当丞相?岂非痴心妄想?这些也就算了,我就是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吧?”

刘恒也不禁干笑了几声,对周亚夫说道:“鸣雌亭侯想必就是随口说说,你姑且听听,就当是儿戏,不必放在心上。”

随后,刘恒又让莫负给邓通看相。邓通抢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将来也会饿死街头?”

莫负凝视着邓通,答道:“是。你饿死之前,跟周将军一样,官运亨通,富可敌国;但是到最后,还是落得个惨淡下场。”听莫负这么一说,周亚夫、邓通二人怏怏不乐,却又敢怒不敢言,不敢斥责莫负。刘恒也觉得尴尬,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让莫负先行退下。

莫负走后,刘恒愤愤的对邓通说道:“我要让你富,有何难?”于是,刘恒就把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赐给邓通,还允许他铸钱。

邓通的儿子也深受刘恒宠爱,是刘恒逗乐子的弄儿。有一次,弄儿从背后抱住刘恒的脖子,被邓通看见,生气的瞪了弄儿一眼。弄儿一边逃跑,一边哭:“爹爹发火了。”

刘恒见状,斥责邓通:“干嘛生我弄儿的气。”

等弄儿稍大一些,与宫女嬉戏,两只咸猪手在宫女身上到处乱摸。邓通撞见后,就将弄儿杀死了。

刘恒为弄儿的死悲痛欲绝,却觉得邓通是个正直的人,愈加信任他。邓通仗着权柄在手,越来越专横,不时受到朝臣的告发。每次刘恒都对邓通放任不管,但邓通依然心中不安。

有一次,邓通奉刘恒的旨意外出办差。邓通就向刘恒请奏:“微臣此次外出,回宫时恐怕要到深夜。届时宫门早已关闭,请您准许微臣以您的诏令叫开宫门。”刘恒准了。

邓通出发后,很快就办好了刘恒交办的差事。回程途中,邓通故意命人放慢脚步,拖到半夜才回到皇宫。邓通以皇帝的诏令叫开宫门,还故意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几天后,果然有大臣上书弹劾邓通“假借诏命,擅开宫门”。

刘恒看到奏本,笑了,递给邓通看。邓通趁机跪地哭泣,卖惨乞怜:“陛下信任微臣,将重任交托给我,引起其他大臣的嫉恨。他们都想陷害我,我很惶恐。”刘恒深以为然,连忙宽慰邓通,并将奏本驳回。从此,刘恒愈加宠信邓通。

过了一段时间,刘恒召见薄昭、周亚夫、娄敬、蒯通、王旭等人,说道:“栾弟稽粥总算被我们打跑了;现在,终于有时间理理我的家务事。我那两个兄弟,刘肥和刘郢客,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说该怎么办?”

娄敬进谏:“齐王刘肥与楚王刘郢客,身为藩王,之所以敢对抗中央,就是仗着自己人多地广。我建议削藩。”

薄昭反对:“削藩,不妥吧。若是把刘肥与刘郢客惹毛了,逼得他们谋反,该咋办?”

娄敬:“削藩,他们会谋反;不削藩,他们就不会反了?削藩,就算他们真的反了,祸害也小。不削藩,把他们养肥了,等到他们真的谋反,祸害就大了。”

刘恒:“言之有理。该如何削藩?”

娄敬:“刘肥与刘郢客的势力太大,就把他们的封地肢解成几块,分成几个诸侯国,瓜分他们的土地,削减他们的人口。”

蒯通不禁冷笑道:“这么幼稚的方法,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招放出去,刘肥和刘郢客还不狗急跳墙,他们能乖乖就范吗?还不当场跟你翻脸?你该不会是成心逼着他们谋反吧?”

娄敬扫了蒯通一眼,解释道:“当然没那么简单。我们可以下一道政令,就说诸侯王的子孙众多,陛下体恤他们,觉得应当一视同仁。诸侯王死后,除了嫡长子可以继承王位之外,其他子孙也应当分享一部分土地,封为列侯,封地由郡守管辖。这道政策一旦施行下去,诸侯的封地就会被瓜分为许许多多的小块,势力就会被大大削弱,再也难以同中央抗衡。”

蒯通:“还是那个问题,若是那些诸侯集体抵制,不肯就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