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第一缕春风悄然而至,校园里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沉睡已久的草地。我站在音乐教室窗前,看着水滴从屋檐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乔昔发来的照片——深圳的木棉花开了,火红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比你们那里的枯树枝好看多了吧?”附文带着乔昔特有的得意。
我笑着回复:“等着,我们的樱花马上就开了。”
这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新习惯——分享季节变化的痕迹。我拍下融雪的水洼,她就发来涨潮的海浪;我寄去初绽的迎春花,她回赠盛放的三角梅。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被这些细碎的日常一点点填满。
放学铃声响起,我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时,班长陈明拦住了我。“邱桐,”他推了推眼镜,“下个月学校要办读书节,李老师推荐你代表班级参加。”
“我?”我惊讶地停下动作,“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读的书最多啊,”陈明笑着说,“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乔昔走后,你变得好安静。大家都有点担心。”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乔昔离开已经两个多月,我确实比以前更沉默了。没有她在一旁喋喋不休,教室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声室,每个声音都被放大,却显得更加空洞。
“好吧,”最终我点点头,“需要准备什么?”
“一本书的分享,形式自定。”陈明如释重负地笑了,“对了,主题是'友谊'。”
回家的路上,我在书店停留了很久,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追风筝的人》太沉重,《小王子》又太常见...直到在角落发现一本《千纸鹤少女》,封面是蓝天下一串彩色的纸鹤。我记得乔昔提过这本书,说它让她哭了一整晚。
书买回来后,我连夜读完。故事讲述两个女孩通过千纸鹤传递讯息,即使一个患病住院也未曾间断。合上书时,窗外已经泛白,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是周六,我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彩纸,开始学习折千纸鹤。第一个歪歪扭扭,第二个翅膀不对称...直到第二十一个,才勉强像个样子。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彩色纸鹤排成一列,像一支小小的游行队伍。
手机突然响起,是乔昔的视频通话请求。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屏幕那端出现她晒黑了些的脸,背景是一片我没见过的海滩。
“猜猜我在哪?”她旋转手机镜头,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大梅沙!继姐非要拉我来,晒死了!”
我举起一只粉色的千纸鹤:“猜猜我在做什么?”
“哇!千纸鹤!”乔昔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千纸鹤少女》吗?我超爱那本书!”
“读书节要分享这个,”我调整手机角度,让她看清桌上的“成果”,“想用千纸鹤当道具。”
乔昔突然沉默了几秒,然后神秘地笑了:“等着,我有东西给你看。”镜头一阵晃动,最后定格在一个玻璃罐上,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纸鹤,“365只,一天一只。本来想到365天时一起寄给你的。”
阳光透过玻璃罐,在乔昔脸上投下彩色的光斑。我数了数自己折的二十一只纸鹤,突然感到一阵羞愧。
“你什么时候开始折的?”
“到深圳的第二天,”乔昔轻轻摇晃玻璃罐,纸鹤们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睡不着的时候折的。刚开始也折得很丑,你看这几只...”她指着罐子底部几只歪歪扭扭的纸鹤。
我们隔着屏幕比较各自的“作品”,笑声填满了整个房间。乔昔突然提议:“要不要一起折一只?我教你一个特别的方法。”
在她的指导下,我折出了一只翅膀能活动的纸鹤。乔昔得意地宣布这是她的“独门秘技”,然后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我报名了学校的歌唱比赛。”
“像艺术节那样?”
“嗯,但这次是独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没有钢琴伴奏...”
“你会做得很棒的,”我坚定地说,“记得把观众当南瓜。”
乔昔扑哧一声笑了:“现在是菠萝了,南方的特产嘛!”
视频通话结束后,我继续折着纸鹤,直到手指发酸。窗外,夕阳将云朵染成粉红色,像乔昔信纸上常用的那种颜色。我拍下成品发给乔昔,她立刻回复:“比赛那天,我会带一只同样的纸鹤上台,假装你也在观众席!”
读书节那天,我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面前放着一个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碗。台下坐满了同学和老师,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舞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千纸鹤少女》讲述了一个关于距离和坚持的故事,“我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渐渐变得坚定,“就像我和我的朋友乔昔...”
我讲述了我们如何相识,如何通过信件和录音带保持联系,如何约定在各自的挑战中带上同样的纸鹤。然后我拿起一只蓝色的纸鹤——和乔昔玻璃罐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真正的友谊不会被距离打败,”我轻轻拉动纸鹤的尾巴,翅膀随之扇动,“它会在考验中变得更加坚韧。”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看到李老师在微笑,连一向冷漠的林雅也在轻轻点头。结束后,好几个同学来找我,问能不能借阅《千纸鹤少女》,还有人想学折纸鹤。
那天晚上,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乔昔,详细描述了读书节的情景。信的最后,我夹了一只新折的纸鹤,翅膀上用银色笔写着:“给最勇敢的小鸟”。
一周后,乔昔的比赛日到了。我特意早起,穿上她送我的那件星空T恤,把银色哨子挂在脖子上。手机一整天都放在口袋里,调到了最大音量,等待她的消息。
下午第三节课,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是乔昔发来的照片:她站在舞台上,手里举着一只蓝色纸鹤,笑容灿烂得刺眼。背景里能看到评委们赞许的表情。
“第二名!”附文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评委说我的声音'充满感情',哈哈,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我在想象你弹钢琴的样子!”
我抚摸着照片上乔昔的笑脸,胸口涌起一阵温暖而酸涩的感觉。虽然不能亲眼见证她的成功,但那只纸鹤就像我的化身,陪她一起站在聚光灯下。
四月初,樱花如期绽放。我站在校园最大的樱花树下,拍下花瓣飘落的视频发给乔昔。她回复了一张木棉花的照片:“各有各的美,就像我们。”
这句话让我想起艺术节前的那个雪夜,我们并肩坐在墙头,约定无论距离多远都要保持联系。那时的悲伤和不舍,如今已经转化成一种奇妙的信心——只要我们愿意坚持,友谊就能跨越任何阻碍。
四月中旬,我收到了一个厚厚的包裹。拆开后,是一本手工制作的相册,封面贴满了我们互相寄过的邮票。相册里,乔昔用照片和手绘记录了她这几个月的生活:新学校的音乐教室、海边的日落、甚至她讨厌的继姐房间的“奢华”布置...每一页都写满了幽默的吐槽和深情的回忆。
最后一页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线标注了两个点——深圳和我们的城市,中间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纸鹤。乔昔在旁边写道:“纸鹤快递,使命必达!PS:暑假计划已启动,详情见密信。”
我翻遍包裹,最后在信封夹层里找到一张小纸条:“妈妈同意我暑假回去看爸爸!两周时间,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秘密基地都重温一遍!记得准备好芋圆奶茶和星空伞~”
我捧着纸条,突然意识到自己笑得像个傻瓜。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落,粉白的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像无数个小小的降落伞,带着春天的消息轻轻着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乔昔站在开满木棉花的南方城市里,而我站在樱花纷飞的北方校园,我们同时放飞手中的纸鹤。纸鹤在空中越飞越高,最终在某个看不见的点相遇,翅膀相触的瞬间,南北之间的距离仿佛不复存在。
醒来时,晨光已经洒满房间。我拿起床头的相册,轻轻抚摸封面上的邮票。这些小小的纸片承载了太多情感,像一座座微型的桥梁,连接着两个少女的世界。
书桌上,未完成的纸鹤还躺在那里,等待最后的折叠。我拿起它,在翅膀内侧写下新的讯息:“无论飞多远,总会有人等你回家。”
春天已经全面降临,校园里的花朵竞相开放。而我知道,在某个木棉花开的南方城市,有一个女孩也在数着日子,等待夏天的到来。那时,我们的故事将翻开新的篇章——不再是关于离别,而是关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