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寻医”

第721章：“寻医”

已经过了午时，阳光总算有了些春日的味道，将还未来得及脱去夹袄的人们晒得满头薄汗。

南清禹骑了马，从城外施粥的窝棚慢悠悠的踱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俊朗的脸上是颇为少见的严肃。

手指还未碰到大门上的铜环，门从里面就被‘吱呀呀’的打了开来，随后是小丫鬟惊喜的脸

“六殿下，您真来了啊？”

若是放在平日，他定是要逗一逗这个小丫鬟：

那不然他是假的过来了？

然而今日却是半点心情都没有。

随意的点了点头，迈步往院子里的书房走去——一般这个点儿，阿畑都会在书房里看书。

主子今天心情不好。

小丫鬟月牙关好了门，怯怯的看了一眼前面龙行虎步的六皇子，迈着碎步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那还是先不要提登徒子的事了吧！

——

书房里四周的窗户都打开着，毕竟也只是三月末，没有太阳的地方穿堂风一过，捎带着几分寒意。阿畑搓了搓手，寻思着要不要去把窗户给关了，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书房门口迟迟没有踏进来的南清禹

“来了，吃饭了吗？”

屁股刚刚离开凳子半公分，又结结实实的落了回去，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瓷碗盛汤。

“我今日用膳迟了些，若是你还饿着肚子，便坐下来吃一点。月牙熬了鸭汤，我让她在里面放了几味药材，你尝尝。”

纤长的手指映衬着天青色釉的瓷碗，说不出来的好看。

南清禹的视线在手指上停了几息，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没有到桌前坐下，反而先去关了窗户

“你身子骨不好，平白吹得什么风，待会儿大夫来了，又要念叨你。”

阿畑挑眉笑了笑，抬腕将瓷碗放在了南清禹的面前。

“屋里闷得很，难得天气大好，通通风。”

南清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闷头吃饭。

盛好的汤喝了几口，米饭扒拉了小半，菜也只是简单的挑了几块，这样便撂下了碗筷，挺直了背坐在桌前凝神。

阿畑晓得是什么原因，小口的喝着碗中的汤，眼睛盯着碗中漂着的通红的枸杞子，神游天外。

从霞鞍山回到帝都，这七八天时间里，除了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她大部分时间都混在了府里的厨房里。自己研究研究做饭，也会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说坊间的传闻。

鸡毛蒜皮、两国对抗，事情无分大小，都可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听了这么久，阿畑也慢慢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工部尚书沈云峰，二月初去的西池治水，发动了宓江沿岸数个城镇的青壮劳动力日夜兼程的挖渠，人数可观不假，每日里光三餐就要耗去不少银钱。

劳动力要吃饭，灾民们也个个长了嘴巴，朝廷中赈灾银及粮草一批一批的往下拨，有成效也就罢了，然而时隔一个月，雪灾终于演变成了水灾，这一个月里挖的水渠非但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反而因为没有挖通，使得分渠周遭的良田无端受了灾。

这下可是捅了篓子，周遭各个郡县的郡守纷纷上书，陈情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到了帝都吴越帝的案上，气的吴越帝早上上朝的时候差点没掀了桌子，当即就下旨捉拿工部尚书沈云峰归案，又一纸令下，向天下有识之士征询治水之法。

还有说法是吴越帝当即气晕过去的，也不知道小道消息是真是假。

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哀鸿遍野、哭号震天。京兆伊带人将他们安置在了城郊的林子里，每日里开铺施粥。想来南清禹是刚刚从那边回来，才这般神情的吧！

“今日的茶不错。”

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阿畑猛地一抬头，目光就直直的撞进了南清禹的眼中之中

稍稍怔了一下，阿畑展颜一笑，眉眼如同初春新冒出来的柳芽，柔软的很。

“这是月牙前几日寻来的花茶，原本味道就不错，我嫌味道苦涩了些，便加了些冰糖，你若是喜欢，回头让月牙给你拿些。”

南清禹的眸子动了动，唇边划过一丝浅笑

“好。”

而后无言。

待到小丫鬟进门把碗碟收拾了，关上了门，他好像才终于放松下来似得，随手把茶碗放置在了桌上，闭目靠在紫檀木椅上，剑眉紧蹙，面容倦怠。

阿畑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月牙新送过来的话本子看了起来。

公子姑娘缠绵悱恻，你侬我侬恩爱有加，这会儿却是半个字都入不了她的眼，只捧着话本子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呼吸渐稳。阿畑撂下了手中的书本，有些好笑

“这人，莫不是就这么睡着了？”

起身准备去取毯子，屁股还没离开凳子，身边的人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摆，一脸像是被丢弃了一般的表情

“你去哪儿？”

“我……看你好像睡着了，帮你拿个毯子……”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南清禹缩回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哑着嗓子干干的笑

“……抱歉。”

“无妨，西池水患，想来这几日你也累坏了，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对面的人捏眉心的动作顿了顿，豁然抬头，眸子里闪着不明的光

“阿畑你……知道西池的事？”

城外聚集着那么多的灾民，再不知道那就真是傻子了……

“嗯，知道一点。”

“说来听听。”

“朝廷让工部尚书沈大人负责治水，沈大人探查了地形之后决定‘分渠引流’，然效果甚微，还波及到了本不该有洪水经过的城镇，现在皇帝下令向全国有识之士征求治水之法。”

她还知道自己那个老爹马上就要翘辫子了，治的是治水不力之罪。

还省的她费心费力的去把沈家给败了……

这个人命啊，真是不值钱！

端起一旁放着的茶碗小小的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温凉的茶水恢复了原有的苦涩，冰糖的丝丝甜意被遮盖的无影无踪。

对面的南清禹皱着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轻轻叩击这桌面的手指一顿

“……情况可能要更加复杂一些。”

“沈大人奉命去西池治水，开始时虽然想出了‘分渠引流’的办法，但是迟迟都没有动手。一来是因为分渠这件事不是简简单单的挖河道，它不单要考虑洪水的走向，还要考虑地形地势，甚至流经的地段是什么土质都在考虑范围之类。而沈大人对于那边知之甚少，不敢贸然动作。”

“二来是因为冻土。西池气候比帝都要冷的多，雪山之下更甚，土地都冻在了一起，想要挖渠，难得很。”

“本来沈大人就要放弃这个方法了，忽然有人给他送了一张地图，里面详细的绘制了西池的地貌，甚至连冻土的范围都给标了出来。就当是柳暗花明，沈大人如获至宝，当夜就递了折子，列举了一十八条原因要实行这个办法，当时朝中虽然有人提出异议，但是奈何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出来，父皇便允了他。”

“分渠挖的很顺利，偏偏到最后出了岔子。原本这条分渠连通的应该是几百里外的一条河，谁知道挖到那边的时候才发现，那条河早就已经干涸了，这么多年下来，河床都已经被塌陷的堤坝堵死了……”

“还不待沈大人想出办法，洪水呼啸而至，几乎是一夜之间顺着分渠冲了下来，两日之后，将那堵死的河床周围的城镇淹了干净。”

“当地郡守的折子是和西池守官的折子一同送到帝都的，父皇震怒，下令捉拿工部尚书沈云峰，并彻查那地图是何人所赠。查来查去，查到这地图原来是威北候之妻，沈府二姑娘沈锦年所赠……”

沈锦年！

如天雷滚滚，炸过耳畔，阿畑端着茶碗准备润润嗓子，听到这话，一仰头将凉茶都倒进了嘴里。

南清禹止住了话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怎么了？不舒服？”

刚刚……他是在阿畑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