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京夏天,邂逅寒武纪

入学的第一天,我抑郁了。

我寒窗苦读了三年,拿出比哈工大多50分的成绩考到了这里,就为了近距离感受北京的摇滚氛围,却里里外外地遭受了一次洗劫。

我的六个室友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对我会弹吉他倒是肃然起敬,但当我兴致勃勃地和他们谈论邦乔维、枪炮与玫瑰时,他们只是让我弹丁香花、大约在冬季,还有,再回首。

那天下午,他们用同样五湖四海的口音来了一场大合唱,我带着摇滚梦,成了现场版的卡拉OK。

我们注定不是一类人,他们选择去学校对面的北京动物园看熊猫,而我选择在屋里抱着吉他鬼哭狼嚎。

我调好效果器,接上一对电脑音箱,这时候,我突然很想念老宋,想念陈晨,想念小弟,哪怕是我徒弟“三立”都行,只要有一个懂音乐,爱摇滚的人在身边,我可能也不会这样孤独。

我可能是真的想念他们,因为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地开始流泪,而且怎么也控制不住,他们也在想我吧,因为我马上打了两个喷嚏。

“不好意思啊,天太热,我松松脚。”我一回头,同寝的胖子一手举着一只袜子,一双大脚丫子四正好伸在我的背后。

我夺门而逃!

长长的走廊里,穿梭着形形色色的学生,有追逐打闹的,有引吭高歌的,有光着屁股享受清凉的,还有背着手,低头思考踱步的。

我跑着去厕所,“思考者”突然厉声道:“小心点!”我低头一看,“思考者”的前方四只小小的巴西龟正在地上加速奔跑,每只龟上拴着一根细线,被“思考者”牢牢地攥在手里,仿佛掌握着命运。

北京的夏天,不是热,而是炙。

来学校一周了,我已经习惯了舍长的磨牙,胖子的呼噜,甚至“思考者”的龟龟赛跑。就像我已习惯了学校二食堂的卤肉饭,肉沫只有薄薄一层。

那天中午,我在学校食堂楼下看到一张海报,是全国冰力先锋乐队选拔赛,我一边看一边叹气。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不思为国报效,只会暗自叹气,算什么英雄?”

我回头一看,并非是想象中的豹头环眼,相反,却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子,一双眼睛盯着我,满含笑意。

他叫长军,同样是东北人,大我一届,说看我相貌不凡、骨骼清奇,又驻足于此,定是同道中人,想要付我一桩富贵,邀我前往一僻静之所细说。

于是我去了他的寝室,在一堆衣服、袜子中,长军清出一块床板,又在一堆衣服里摸出了一把吉他。

“如果只留下,你疼痛的回忆,我爱你在寒武纪。”在长军那间杂乱无章的寝室里,长军弹着木吉他,唱完了整首歌。

“这首歌叫寒武纪,是我们乐队的原创歌曲,我们乐队叫寒武纪乐队。”长军推了推眼镜,我缓了半天,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其实那天你在宿舍里弹吉他,我就注意你了,我在门缝里看你半天,你没发现我。我这几天一直留意你,也在一直找机会和你说话,正好今天在那张海报前相遇了,怎么样,加入我们?一起参加全国比赛?”长军的嗓子略有沙哑,却听得我有如天籁。

“这是我们乐队的吉他手英杰”长军指着邻床一个头发乱乱的男孩,那男孩咧嘴笑着向我招手,用一嘴唐山口音说了句你好。

“那个像个肉虫子似的是贝斯手小五”,“你丫才肉虫子呢。”

另一张床上,一个葛优瘫造型的男孩缓缓开口,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我仅能看到他半张脸,腮帮子一鼓一鼓,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

“小五是美食家,最大的志向就是吃遍北京。”英杰笑着说。

“我是主唱,长军,欢迎你加入寒武纪乐队。”长军伸出手来,在那间挂满内裤、袜子的小屋里,我们郑重地握手,正式的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这是我生命中第二支乐队,寒武纪乐队,我虽然不是缔造者,却是陪伴这支乐队从默默无闻到小有名气,直至冲出一片荆棘。

“怎么没有鼓手?”我疑惑地问。

长军、英杰、小五几个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