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

当年便是他全盛之时,也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对付这东西,如今这副弱鸡模样,想来不过一招,就会葬身蛇腹,且还不知道是从哪张嘴里吞下去的!

一念至此,他顿觉全身恶寒,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阵法,心道:若再用一次噬魂咒……

未及多想,九婴玄蛇盘在海底的尾巴猛地一拍,顿时,水声如雷,巨浪滔天。

虞宋心头一凉,几乎瞬间激起全身力量往魔人所在的方向奔去。然而,没等跑多远,巨浪已瞬间翻涌而至,“轰隆”一下,将他湮没。

他被卷入巨浪中,眼角余光只见临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竟闪过明显的急色,不退反上,一剑劈开巨浪,朝他追来。

只是他没来得及多看,巨浪一个翻涌,他眼前便一阵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一副躯体在浪中翻滚拉扯,仿佛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四肢分离般。

就是这般情势下,恍惚间他却突然看见,玄蛇的一只头颅朝他撞来。

这无可匹敌的凶恶气势,要真被它撞上一下,怕就是个支离破碎,拦腰断腹的下场了。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九婴玄蛇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逼人的腥气裹着臭气熏天的黑水毒液,虞宋几乎被熏死,他一口血涌在胸口,在这几乎无法动弹的死境压轧下,躯体里猛地生出一股力气来,脑中一片清明。

几乎是在玄蛇就要撞到他的那一刹,他抬起双臂,并起食指与中指,迅速结成一道印诀。

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蹦出,骤然以冲天之势穿透巨浪,然后以一股劈天之力,猛地爆裂开。

便是九婴玄蛇,都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倒退数丈。

虞宋来不及去想这道莫名出现在他脑中的陌生印诀到底是什么,他急急寻到临渊的身影,立时扑了过去。

就在这一刹,狂怒的九婴再次席卷而来,这回也不再是蛮力的横冲直撞,而是同时张开的九张血盆大口!

虞宋瞳孔一睁,本能地就想再施一次方才的印诀,可紧要关头,那东西却又像是完全没有在他脑子里出现过似的,如何结印,他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眼见着一股毒火喷射而来,他只好暂且放下印诀,连忙闪身躲避。然而,那火势过于凶猛,隔着老远便能被烤焦般,且九道毒火同时攻击,几乎织成一张密网,将二人困在其中。

虞宋同临渊背靠着背,几乎只能抵挡,毫无主动攻击之力,且这抵挡之力亦在逐渐消耗减弱。

虞宋皱眉道:“这样不成,找不到破解之法,你我都得被这火阵耗死!”

临渊寒着脸道:“这东西杀不死。”

他先前几次刺中这妖物头颅,可这东西根本就无伤,便是将它头颅斩下,下一刻,竟又生出只新的头颅来,根本就没办法杀死!

虞宋这才想起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妖物的特性,连忙道:“这畜生天生九命,必须同时斩下九颗头颅才能杀死,否则马上就会长出来。”

他想了想,又道:“若引它攻击我,你可能一下斩下他九头?”

临渊摇头,“不行。”

虞宋问完那话,心中就知道答案了。若这人是连玦,或许尚有可能,可他不是。

“那就只有拼死一搏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然的坚定的战意。

灼热的火息将整个死海烧得沸涌,咕噜咕噜冒着泡,令人心惊。

两道身躯骤然搏起,临渊剑光四散,虞宋指尖勾引着魔气,双臂舞动,两人合力之下,竟生生冲开了火网。

“退至中央!”虞宋当即大喝一声。

死海正中央,便是那阵法所在,这九婴玄蛇若是那魔人所养,必不会攻击那处,若不是,他可用阵。

临渊闻言便朝着那边腾身而去,虞宋动作慢了一步,才行一半距离,玄蛇的巨尾便一下朝他扫了来。

他先前结印时便用了周身之力,而后又强撑着破开火网,此刻真真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再祭什么东西,眼见着那巨尾扫来,他心口一凉,猛地闭上了眼睛。

“轰!”

一声大得能把人耳朵震聋的撞击声炸裂来,伴着精锐的破裂天地的剑气,虞宋顿时气血翻涌,“哇”地喷出一大口血,他只觉四肢筋骨寸断,全身剧痛,整个人如秋风落叶般向下飞去,然后重重地砸进黑水之中。

意识消散间,他本能地运起功法自救。下一刻,一片血红带着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将他最后一丝意识也砸散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看这最终要了他性命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眼前只有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相触间的一点儿温热……

越来越冷的一点儿温热。

……

不知过了多久,虞宋微弱的意识逐渐聚拢,缓缓醒来。

还没睁开眼睛,剧痛便如浪潮般涌来,还伴着股令人恶心的腥臭,一时间,他几乎再次晕过去。

只是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最后昏迷时,砸向他的东西。

虞宋“嚯”地睁开眼睛!

就这一下急促的呼吸,一股震痛便自他胸腔荡开,他“啊”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面目紧皱在一起,蜷缩着身子好半晌才终于缓过那口气来,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所及,竟是一间石室,只是十分破败,四周堆着好些乱石,像是原有的什么石制品被砸碎的痕迹,应该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他也没认真分辨,深吸一口气试了试力气,身体瘫软,一时间完全没办法站立起来,他只好艰难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四顾。

这一望,便看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个一身血衣的人,雪白的仙剑跌在他身旁,一闪一闪的,光芒微弱。

“临渊!”

他心口剧震,四肢忽然就生出些力气,踉跄着朝那人爬过去。

临渊一身整洁的白衣完全染成了殷红的血色,只边角处的一点点白色,可以看见这身衣裳原本的颜色。

虞宋脑子一痛,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临渊分明已经跑到了法阵中心。

明明已经……

为何要掉头,帮他抗下那致命一击?

他想起那漫天的剑意,想起黑水也染不透的红,想起水中那逐渐流逝的温度。

他看着临渊胸口漫延开的血色,一时竟不敢去猜那衣裳下头的躯体,是否还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