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鳌拜的不甘

  • 温僖传
  • 缨足
  • 4232字
  • 2020-04-11 20:29:37

赫舍里氏文雨第二天就赶紧去表妹锦云家了,因为她并不在被邀请进宫赏花的人里面。

“妹妹,我来听你说昨天进宫的新鲜事了。姐姐没有这福分,只能来借借妹妹的光了。”文雨把所有的嫉妒都狠狠地压进心底,再从最上面用力踩一脚,露出完美的笑脸牵住了锦云的手。

锦云其实很想说说昨天的事,太皇太后是什么样,宫里是什么样,花是什么样,吃的是什么样。但昨天一回来她就被额娘严肃告诫过一定要紧紧闭上嘴巴,宫里的事情绝对不能往外传一句话一个字。

“哪有什么新鲜事,就是赏花而已。我可紧张害怕了,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看太皇太后。“锦云也笑着回答。

“妹妹你太自谦了,我可是听说昨天妹妹你最得太皇太后的喜欢了,太皇太后还赏赐了妹妹一盆花呢。”文雨并没有那么简单就放弃。

“花昨天进了宫的人都得了,不止我一个人,太皇太后那么高贵的人怎么会注意到我呢。”锦云松开文雨的手,只想着转移话题,“对了,去看花吧。”

文雨看出锦云的脸色,只得暂且闭上嘴巴跟上去看花。

太皇太后赏赐锦云的是一盆朱红的牡丹,锦云将花放在了她的院子里算是供了起来。

文雨一边看着花,一边变着花样各种夸赞花和锦云。在她口中这花是天上有地上无,锦云比这花还要珍贵美丽。

锦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了。她摸了摸如鲜血一样红的花瓣,花有多真实,这些话语就有多虚假。

锦云出生的时候是傍晚,那天漫天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灿烂的金色,于是阿玛噶布喇给她取名锦云。在出了选皇后这件事情之后,这点更是被家里人偷偷拿来当作她的命贵不可言的证据。

但锦云她自己并不像族人那样狂喜,她甚至觉得有点害怕。她能够胜任皇后这个位子吗?锦云并不觉得她是最漂亮的那个,也不觉得她是最聪明的那个。

昨天的赏花会便是最好的证据。在那个百花争艳的御花园里,长的最好看的当然是道琴姐姐,最有文采能出口成章的是碧君姐姐,和她们比太皇太后真的会看中自己吗?

就算真的看中了,太皇太后看中的又真的是她本身吗?锦云的心摇晃不定。

文雨从表妹家出来,上了车终于放下了脸上的完美笑脸,皱起了眉头。这锦云过去傻乎乎的,问一句说十句的性子,没想到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套出来。难道真的是要成未来的皇后娘娘了,文雨酸溜溜地想着。

文雨是嫉妒锦云的,虽然同为赫舍里家的姑娘,但锦云是索尼的孙女,她却什么都不是。现在锦云很有可能要做皇后了,她却连选秀的结果会如何都不确定。但文雨明白,她只有表现得和锦云越亲密,越像亲姐妹,让族人让锦云的祖父索尼认为她能是锦云在宫里的好帮手,她才能有更多机会。

而她要利用这些机会,终有一天将锦云踩在脚下,毕竟日子还长着呢。先帝顺治爷不是没有废掉的皇后,也不是没有只是摆设的皇后。

远方的江南,“闺女,快快快快收拾行李,我们要出发去京城了!”马如川一路跑进了舜华的院子里,鞋子差点都跑掉了。舜华听到阿玛的喊声,刺绣的针一下子刺到了她的手指,沁出了血珠。

各地的秀女们要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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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太皇太后会时不时会给乌兰见到皇上的机会,比如一起在慈宁宫用膳,或是请安的时候刚好遇到,或是一起在猎场骑马,偶尔还让皇上教乌兰读书写字。但自从要选秀后,这种机会就再也没有了,乌兰再也没有见过皇上。乌兰原本觉得皇上是有点喜欢她的,每次一起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听说皇上最近迷上了布库,经常在御花园让侍卫和小太监一块练习,甚至他自己也经常会上场比试。花了不少时间和心血乌兰终于打听到今天皇上也会去,还知道了大约的时间。既然太皇太后那天不让她去赏花,那么她就今天去自己一个人去御花园逛逛赏赏花,乌兰心里暗暗发狠。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乌兰今天穿茜红色锻缠枝牡丹纹衬衣,梳了二把头,横插金嵌宝石扁方。头上插着粉红色新鲜花朵,蝴蝶点翠串珠流苏,绿松石簪子,衔珠点翠侧凤钗。耳朵上是珊瑚珠长耳坠,手上是碧玺手串,身上还佩了石榴形金累丝茉莉花香囊。左右上下仔细看了一会儿,出门前乌兰还是决定再上了一点胭脂。

但无论提前准备的多好,越靠近御花园,乌兰的心就越跳越快。这是她第一次背着太皇太后偷偷做一件事情。她甚至打探了天子行踪,这可是大罪。

乌兰一会儿痛苦地自责,她到底干了什么到底在干什么啊。一会儿又充满了希望,想着一定要见到皇上。一会儿又充满迷惘,见到皇上又要怎么办呢。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走着走着就到御花园了。

只见御花园中间空地上铺了棕毯,皇上穿着短袖的布库衣服,正在场上和侍卫摔跤,周围的侍卫和小太监们都在高声地在叫好。侍卫比皇上年纪大更有力气,但皇上更灵活更有技巧。几个来回,皇上险胜了,叫好声响彻御花园。

皇上下了场擦汗喝水,又有两个侍卫上了场开始比试。乌兰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咬了咬牙,捏紧丝帕走了过去。皇上转过头来看到了乌兰,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对她微笑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召乌兰过去。

她只得远远地请了个安,她不知道要继续走向前还是停住在原地。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梁九功快步走了过来。乌兰就这样混沌沌地被太监带回了她刚刚才离开的慈宁宫。

第二天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你昨天去了御花园。”太皇太后简简单单地说了出来,不是询问不是感叹只是陈述。

“是的姑祖母,侄孙女见御花园里春色正好,突然想要去看看。”乌兰低头回答到。

“御花园最近经常有八旗子弟在那里演习布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宜见外男。以后别到处跑了,好好在慈宁宫陪我看多几卷经书吧。”太皇太后仍然是简单的陈述句。

等请完安回到她的院子,乌兰发现帮她打听消息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消失了。她身边伺候的人彻底换了一批,乌兰明白她彻底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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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女儿的眼泪中明白太皇太后可能要选索尼的狗屁孙女而不是道琴做皇后之后,鳌拜就看什么都不顺眼。看索尼那个老头子当然不顺眼,看遏必隆也不怎么顺眼,看苏克萨哈更是一如既往地不顺眼。

鳌拜对他自己的评价是非常高的。

一功劳高,为了大清出生入死,论战功没有人能够超过他,入关前攻克皮克岛战明军五战皆捷,入关之后破李自成斩张献忠。

二忠心耿耿,太宗皇帝去世后,他为了先帝顺治爷多次被多尔衮降职,甚至被下狱差点死在了多尔衮手里。

三就算有这样的忠心,这样的功劳,当了辅政大臣之后他仍然每天兢兢业业,对朝政不敢有丝毫懈怠。

看那每天以老病为借口怠慢朝政的索尼,看那打定主意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遏必隆。还有苏克萨哈这个无耻小人,明明是多尔衮养的一条狗,在多尔衮活着的时候叫都不敢叫唤一声。多尔衮一死没到三个月就为了,苏克萨哈就为了他的狗命背弃旧主,告多尔衮谋反。

告一个死人谋反,真可笑,早干嘛去了。老子被多尔衮关在牢里的时候,他干嘛去了。鳌拜想起苏克萨哈,心情更加差了,竟然要和这种人一起并列辅政大臣的位子。

都是小人和蛀虫。

鳌拜又想起道琴的眼泪。在他心里女儿长得好性格也好,还聪明,没有丝毫的缺点。可皇上和太皇太后竟然可能不选她做皇后要选索尼的狗屁孙女。鳌拜有种愤怒和悲伤混合起来的心情,他觉得他的一片忠心被皇上和太皇太后彻底辜负了。

正在鳌拜想找点事情来出掉这口气的时候,有个说倒霉也不倒霉的人主动地撞上了枪口。狮子受了一点轻伤只会让它变得更加危险嗜血,如果有人这样就以为它已经衰弱了想要占他的便宜的话,只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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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皇上身边的侍卫不少,大半年了只怕连儿子的名字都还没有记住,我要等多久何时才能够出头啊。”倭赫向阿玛飞扬古抱怨。

飞扬古是内大臣,才刚刚把儿子倭赫调到了皇上身边做侍卫。他没想到儿子这么沉不住气:“皇上富有天下,记不住你的脸难道不是当然的事情吗。才多久阿就想着出头了,你啊先把自己的工作好好干几年再说吧。”

可倭赫并没有听进阿玛的话,他正是年轻气盛觉得天王老子都没有自己大的年纪。怎么可能好好脚踏实地干一个侍卫的话?倭赫认为现在皇上最亲近的侍卫曹寅不过是个汉人,靠额娘是皇上奶妈的裙带关系才爬到这样的位子。论骑射武功,曹寅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他对曹寅一点都不服气。倭赫急切地想要寻找机会向上爬,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他认为符合自己能力的位子。而原本是侍卫现在是内务府总管的纳兰明珠的升迁,更是刺激了他。

但在宫廷里,越急躁越不会有好结果。

后世历史书上会这样记载这件事情:辅臣等诬奏内大臣飞扬古子侍卫倭赫擅骑御马,飞扬古怨望,并弃市,籍其家,鳌拜以予其弟穆里玛。父子两人都斩首示众财产全部抄没,这么惨烈的结果,但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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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也听说了皇上的新爱好,但他对布库并不感兴趣,毕竟他的一身武艺都是真正战场上杀人杀出来的。只觉得布库这些都不过是花拳绣腿,是观赏用的东西。

一日在南书房,还没有谈完正事,皇上就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布库。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鳌拜心想。

“鳌拜你可是满洲第一巴图鲁,不知道这布库的身手如何啊?”说着说着皇上的话头转到了鳌拜身上。

“奴才年轻的时候曾经玩过,现在年纪大了也很久没有下过场了。”鳌拜并没有接下话头。

“你这可是自谦了啊,朕年轻可惜没机会看到你当年在战场上的英姿,早就想见识见识满洲第一巴图鲁的身手很久了。”只见皇上对侍卫们说,“你们谁敢做鳌中堂的对手。”

话音未落,倭赫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奴才请求鳌中堂大人赐教。”

鳌拜看着面前这个才十七八岁的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这是想拿老子做皇上面前请功的垫脚石?小子还是掂量掂量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吧,竟然敢如此狂妄。鳌拜虽然已经过了五十岁,但从来没有荒废过武艺,仍然威风不减当年。更何况人身体何处致命,他一清二楚,不出两招,所谓赐教便成为了鳌拜单方面对倭赫的殴打。

“哈哈哈,好好。鳌拜你果然是我大清的巴图鲁,八旗子弟都应该以你为榜样,不忘勇武才是立国之本。”直到皇上出声,殴打才停止。

鳌拜整了整衣服,不屑地看了从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倭赫一眼。虫子而已。

鳌拜走后,玄烨将侍卫们集合了起来,倭赫被抬下去看医生了不在其中。曹寅领头,带着侍卫们跪地向皇上请罪。“奴才无用,丢了皇上的脸,请皇上责罚。”却没有想到玄烨挥挥手让他们都起来并且丝毫无怒容。

“倘若你们现在就觉得靠自己的武艺能赢鳌拜,变得如此傲慢糊涂起来了的话,朕才会生气。”玄烨的眼睛亮闪闪地,认真地看着下面侍卫们的一张张脸。“布库场上一次失败只是寻常事,朕也败过,败了之后的下一场怎么胜才是重点。”

安抚过这群一脸憋屈的半大少年之后,玄烨又说:“曹寅,朕命你在宫中建立善扑营,先挑出最好的六个人出来,谁觉得自己能行就可以挑战这六个人。既然你们觉得丢了主子我的脸,那就拼命锻炼武艺,和鳌拜的下一场比试朕可不会再允许失败了。”

“奴才遵命。”

五年后,正是这群少年,会在武英殿擒获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