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哥做主

转眼间又过了几年,琴儿已经22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国柱母亲因为国柱的终身操碎了心思,但是国柱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这事耽误了几年,加上随着当时经济条件的改善,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开始好转,吃穿不愁,还有积蓄。国柱的残疾问题就越发变得劣势,在经历多次碰壁之后,国柱母亲也束手无策,慢慢放下这事。

轮到琴儿,这就变成了“卖方市场”,琴儿本身长得还算俊俏,加上跟着国柱做这么多年的生意,练就了一副待人处世的好本事,浑身透着机灵劲。国柱的母亲终日被各地村子来的媒人围着转,别说本镇本乡的十几个村子里的后生全部被筛选了一边,甚至外面镇上的也有托人来说亲的。

但是琴儿和国柱的态度一样,不冷不热的,国柱的母亲看着女儿这个态度,就经常在国柱父亲面前埋怨,“一个种子出来的都是一个德行,男的不娶!女的不嫁!”。其实并不是琴儿不愿意嫁,而是琴儿已经有了意中人,这个意中人就是小敢。

小敢自从被国柱招来一起帮工,就像迎来新的生命,他勤快的像头牛,每天没日没夜干活,还有使不出来的力气,国柱这么多年镇上的店铺和村里小卖部两边经营,所有体力活、重活都是小敢一个承担。琴儿和小敢接触久了,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淳朴憨厚的穷小子。

小敢其实早就对琴儿有意,但是一直不敢说,虽然国柱待他如兄弟,但是本质上自己还是国柱请来的帮工,农村人老实本分,这些基本的道理都懂。小敢家里本身条件就不好,为了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小敢也尽量克制自己对琴儿的喜欢,他担心一旦国柱知道了,会把自己撵走。

可是国柱并没有这么想,作为大哥,他也开始担忧琴儿的婚事,母亲这么大张旗鼓地热心安排,琴儿却不冷不热。国柱担心是自己的婚事导致妹妹不想在自己娶亲之前出嫁。所以,他决定和妹妹谈谈。

兄妹之间的沟通很顺利,国柱也马上明白了妹妹的心思。其实国柱自从把小敢招来帮忙的时候就考虑过,自己带着妹妹,又招来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起干活,这小子会不会对自己妹妹有想法。甚至说,国柱在找小敢来的时候就从这个层面考察过小敢,他相信小敢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才招来的。

这么几年过来,国柱也时不时留意小敢,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小伙子对琴儿的喜欢。国柱从来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直接找到小敢,“你知道那么多找我妈的老太婆是干嘛的吗?给琴儿说亲的,你准备什么来提亲?”

小敢被国柱问的一脸通红,“哥,这个你同意?”,小敢自己都不敢相信国柱会主动提及这事,看来国柱是很支持自己的。

“我不同意能把你留到现在?你小子早就对我妹有意思了,我妹妹那边也没问题,抓紧点!”国柱拍了拍小敢的肩膀。

得到国柱默许的小敢底气也足了很多,当天就找琴儿表白,自然是一拍即合。转天,小敢家里就托了媒人到国柱家说亲。国柱母亲原本笑盈盈地接待媒婆,泡茶,倒水;等媒婆说明来意,是为小敢提亲的时候,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

在国柱母亲看来,小敢只是国柱雇来的“长工”,在她的思想里面,虽然在新社会,大家都不敢提“地主”、“老爷”、“下人”这些词汇。但是本质上,她看来小敢是低了一等的。其实之前她也担心小敢和琴儿相处久了会日久生情,一直在观察,但是几年下来,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小敢很克制自己,琴儿作为女孩子家,也很羞涩,既然小敢不主动,自己也把这门心思藏在内心。

国柱母亲看不出端倪,就认为可能没这事,今天媒婆来说亲,刚好就这个借口想回绝对方,农村人思想里都想着“门当户对”,即使在那种年代,家里稍微条件差点都会被嫌弃。但是媒婆可不愿意放弃这事,发挥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国柱母亲云里雾里。

但是老太太的心思很坚决,不行!媒婆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在其他家庭看来,小敢跟着国柱做生意,比一般村子里务农的小伙子收入高出不少,还会开拖拉机,为人忠厚老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后生。不知这老太太想的什么,“难不成你家女儿要嫁到宫里去?”媒婆心理想着。

第二天国柱才从小敢口中得知此事,小敢一脸世界末日的样子,琴儿也阴着脸。在当时的农村,新社会的新思想还远远没有深入到每一个角度,至少在婚姻大事上,多数还是遵循着旧社会的传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主要的婚姻建立方式。至少,像小敢和琴儿这种互相本身就有好感的,也必须要经过媒婆提亲,互相交换八字;各自回头找算命先生算一下八字是否相配,最终才由双方定亲,择日完婚等一套流程。

小敢和琴儿的事情在第一个环节就卡住了,难免灰心丧气。可这事在国柱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国柱上过中学,加上这么多年来镇里、县里的经历。他的思想已经完全脱离了农村人的思维框框,在他看来,只要双方对眼就完事了,这套封建旧礼俗他可不在乎。

“我去找爸妈说!”国柱安慰着妹妹和小敢,想不到国柱见到母亲,还没等自己开口,国柱母亲首先发难,要求国柱把小敢辞掉。国柱的回答很干脆,妹妹和小敢这事自己很赞同,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互相同意,多好的事情!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国柱母亲想不到国柱的态度这么坚决,再也不提辞掉小敢的事情,毕竟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家里经济的主要来源,这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朴素验证,在农村家庭内的话语权上展示得淋淋尽致。

国柱母亲因为国柱态度,不得不再次和小敢请来的媒婆“对八字”,泛指双方深入地对双方家庭成员,近亲,生辰八字等细节事宜进行交换沟通。这一下不打好,还真交流出问题了:琴儿和小敢的八字严重不合。

这个事情对深信八字相配的国柱母亲而言,就宛如晴天霹雳。在封建思维根深蒂固的老太太心理,这样的婚姻会注定不会幸福,甚至给整个家庭带来不祥和灾难。国柱母亲再也不顾儿子的反对,直接否决了这桩亲事。对方媒婆也是有同样思想的农村老太太,八字不合也是自己做牵红线的大忌,也不再勉强,甚至还尝试说服小敢家里放弃。

琴儿和小敢这下也懵了,两人对八字之前,障碍只有国柱母亲一个人。对了八字之后,反对这门亲事的变成了除国柱之外的所有人。两个年轻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终日闷闷不乐,干活也打不起精神。国柱一边安慰他们不要担心,一边想办法怎么让双方长辈都重新认可这事。

说实在的,国柱也很为难,倒不是他也认同“八字不合”这种歪理,只是这事已经让双方的长辈们都认定了“不合适”这一结论。毕竟结婚在农村里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是双方家族的事情,不同意的人这么多,国柱即使身为大哥,也束手无策。

不过这边琴儿和小敢可不想这么放弃,朝夕相处这么多积累下的感情,自从国柱帮他们挑明之后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年轻人都有一股子拗劲,越是遇到阻碍,越认定死理。

两人一合计,就想着一起外出务工,到广州深圳等地,逃个三年五年再回来,到时候可能孩子都有了,估计家里想阻挠也没有办法。但是这俩孩子本性太善良,琴儿还好,家里有大哥国柱在,镇上的铺面有妹妹;小敢这边就为难了,家里父母身体不是很好,又是家里的独苗,想一走了之实在于心不忍。

两人心急如焚,在共同面对双方家里的高压下,反而让感情迅速发酵,更加坚定了要在一起的决心,不久就做出了越轨之事。这下就像捅了马蜂窝,把国柱父母气炸了,国柱母亲更是嚎啕大哭,边哭边骂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但是又不敢声张,农村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孩子做出这种事情,家里肯定脸上无光。老两口要把琴儿赶走,发誓不再让她进家门;琴儿也慌了神,想不到母亲的反应这么激烈,原本想通过这事给母亲施压,这下反而坏了事情。

琴儿知道,要是自己真走出家门,自己和父母的隔阂将再也无法解开,死活不肯离开。末末也在一旁为姐姐求情,但正在气头上的国柱父母根本不买帐。琴儿百般无奈,一时冲动,冲进偏房,找了一瓶当时农村都用来除草的农药敌敌畏,想一死了之。好在末末看到琴儿的异常举动,跟着就过来,琴儿刚打开瓶子凑到嘴里,就被末末夺下打翻在地,地上泛起白沫甚是吓人。

琴儿嘴巴也沾到了一些药水,立刻就红肿起来,嘴唇发紫半张脸随着肿起来,看起来极其恐怖,一家人慌忙把琴儿送到镇上的医院救治。国柱父亲越想越气,拿着扁担就去了镇上琴儿的铺面,把留着看铺面的小敢打得遍体鳞伤,小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不敢还手。

等小敢知道了这事后,不顾任何的阻挠,非要到医院守在琴儿的床边,任由国柱父母怎么打骂也不走。国柱赶紧让两个妹妹把父母拉开,自己和小敢留在医院。

所幸毒药没有下咽到喉咙里,只是少量毒药在口腔,不过也造成了口腔、鼻腔的灼烧伤。国柱看着受伤的妹妹,内心很自责,要是自己能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事,妹妹就不至于这么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国柱回家后就和父母摊牌,妹妹的婚事自己默许了,不管家里人怎么反对都没用,大不了让他们在镇上买下房子,以后再也不回村子里。国柱父母虽然内心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琴儿的过激举动已经把他们吓得不知所措,加上国柱现在是家里的话事人,只能以无言相待。

一个月后,国柱亲自张罗起琴儿和小敢的婚事,尽管双方家里都不是很支持,但是身为父母,也不得不由着国柱张罗。国柱也很利索,婚礼进行的简单利索,婚后第三天,琴儿和小敢在镇上的铺面继续开张,两人在铺面里隔了一个小阁楼,搭了一张床,过起了新的小日子。

国柱谁也没有告诉,他把镇上的这个铺面买了下来,送给了妹妹作为结婚礼物,至于这个铺面的生意,自打国柱回村子里盖起来小卖部后,所有的盈利都归了两个妹妹和小敢。

琴儿的事情总算有了不错的结果,虽然因为此事琴儿和父母之间留下了深深的隔阂,但是国柱相信,妹妹毕竟也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妹妹和妹夫今后的生活美满,彻底击碎所谓“八字不合”的封建迷信,这事在父母心中迟早会释怀的。

小敢通过此事,更是把国柱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看待,原先对国柱的情感中更多地是东家、大哥,而今又多了几分长辈、亲人、恩人的份量。

看着琴儿开始新的生活,国柱内心松了一口气,琴儿是最贴心的妹妹,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是琴儿不离不弃,默默地在自己身边守候,才让自己有了信心和勇气走出那段最阴暗的日子,再次燃起对人生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