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的争吵,有时候觉得这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争吵,争吵出太阳光线永远照射不到的那个角落和人们内心的阴暗之间的联系。争吵出每一种愤怒在释放时候划开了多少寂静的表皮。争吵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状态是不是渴望被爱和永远对爱的质疑。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带着疲惫不被我唯一的家收容,我想我宁愿没有家,然后漫无边际地一个人走到黑夜尽头。
“我回来了。”
“嗯。”
“爸爸,我很饿。”
“今天爸爸没有做饭,给你点钱你出去买点吃的吧。”一想到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想到自己被这些莫须有的难过折磨得疲惫到极点。现在让我再去到任何一个目光所不能到达的地方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爸爸,我很累,走不动了。”泪水开始准备向一个安全的地方降落,没有原因的,就当我是任性或者是想无理取闹的排遣心情,我需要爸爸像往常一样收容我的情绪。
“走不动就不要吃了,走几步都不乐意,我看我平时把你们娘俩惯坏了。”
“你说谁把谁把谁惯坏了?我要你惯啊。你老了老了还把剩下的蜜糖全惯给了那个王芳,你现在又来装什么救世主啊”我在哭,双耳却不由自出地把悲伤系在了妈妈的声音里。
“乔雨欣,我跟你爸爸有事,你要吃就出去买,不吃就回房去写作业。”这一刻,我有一种感觉,唯一的一种感觉,我不应该依赖这么多的人,人生来就是要学着在分离中勇敢地走下去。
我就这样像是炮灰一样,洋洋洒洒地在他们的争吵声中祭奠自己的悲伤。偶然瞥见厨房里像我一样在这场战争中丧生的锅碗瓢盆,溢出的浓汤一直在向四周蔓延,试图粘合周遭破碎的一切。破碎的白瓷碗筷,破碎的月色,破碎的这一个手足无措的我。
原来是准备了晚饭的,只是战争不是此刻才开始,刚才,也许就是我的介入让交战的双方有了些许的喘息,现在是战争的延续,是一场更为残忍的较量。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因为人家王芳家里有困难我才把东西送给人家的。”
“有困难,乔峰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一个你随便编点故事就可以糊弄的女人,你最好给我找个好点的理由,不然你直接说这日子你不想跟我过了也可以。”
“你犯得着吗?就这么点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啊?”我躲在厨房里,第一次听见了爸爸用这么粗重的嗓门说话。
“不可理喻,我想我不用提醒你和你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过了多少年了吧。好啊。我不可理喻,那你去找那个王芳吧。给她烧饭去,像你过年一样,天天放着女儿在家里不管,跑去给人家烧饭。乔峰啊乔峰,今天我终于知道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是一块把掌上要横生两块巴掌肉。出息啊你。”
“我去整理厨房,你小声点别让雨欣听见。回房再跟你吵行了吧。”吵架在他们眼里好像是生活现阶段的必需品,那么我呢,我是现阶段的什么,我只是现阶段一个不被关心的某人而已。我坐在厨房里,我突然不感觉饥饿了,又或者剧痛的胃在用抽搐告诉我,我已经分不清是疼痛还是简单的饥饿。
十分钟后,你可以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倾诉声。两者起了很好的呼应。
“以后别这么任性了,饿了就要自己找吃的啊,这不是爸爸妈妈这几天吵架没顾上你吗?不给你弄,你还真不吃啦。”爸爸用手拂着我的头,他的拇指有时候停顿在我的额头上,让我觉得这小小的动作里包含有难以计数的正面能量。
“过年的时候,爸爸说在给厂里加班的叔叔阿姨烧饭。其实不是。”我很想马上接过话茬来提问,但我知道我只要静静的倾听,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爸爸以前和很多朋友在镇上的一家大饭店当厨子,当时饭店很少镇上也就两家吧,人很多生意也很好。别看一个厨子唱不了戏,这放在过去,面里面多的一点点肉丝都让人很开心了。所以有些人就演足了戏的跟你套近乎。我呢当时年轻,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虚荣心啊一下就膨胀开了。”
“然后呢?”我吃完了面,抬起头看着爸爸,虽然我不知道他讲的和这次争吵有什么联系,可他沉浸在回忆里的这个神情很美,这种美不是一种曲线,一种质感和外观是一种历练后的成熟感。
“然后有一次我在值班的时候打盹睡着了,就任由锅子里第二天准备摆酒席的东西炖烂了,烧干了。还坏了两口锅。那天就我和另一个洗碗的老阿姨在,这个老阿姨家里很穷,又是农民出身,日子过得很苦,我呢就经常把饭店里一些剩余的菜给她打包带回去,甚至有时候一些留着预备第二天摆酒席的好菜,我也会克扣一点给她带回去。我是同情她,说的不好听一点当时我是习惯了这种施舍。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把责任全揽下来了,她保住了我的工作。”
“为什么?”
“是啊,我当时也一直在问自己她这是为什么?也许她觉得我还年轻不应该因为犯错就这样被辞退了,也许她家里还有田,所以这个决定做的这么义无反顾。最后我只能很坦白地跟自己说,她这样帮我是因为我平时对她有恩。”爸爸站起来,拿起我的碗筷,走向厨房,我一路跟着他,随时准备听他继续他的故事。
“后来别人跟我讲她老头子死了,家里原本有两个女儿,一个两岁的时候饿死了。”
“那她家里有田吗?”
“有田,她这么大岁数了也干不动了啊,再加上有个这么小的女儿,反正之后你爸就没有见过她,但生活的很辛苦是可想而知的。后来,就是上次送你回乡下的那次,我看见她在街边卖卤肉……”
听爸爸讲了很久,突然想起他讲到中途问我的那一句[你作业完成了没有]就觉得很想笑。人们往往是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想掌控一切。所以这所谓的婚姻问题在我看来只是妈妈小题大做再加上女人越老越严重的疑心病。爸爸就是这样同样出于感恩给他的那个老阿姨的女儿介绍了工作,然后过年闲着有空就拿了点礼品去帮忙照顾一下她。
这个夜晚也许能给这段日子在我内心积攒的不安全感找一个倾斜的口子,其实我一直害怕这个家出现任何的问题。现在证明我的担心可以暂时搁浅了。这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就看两个人是不是足够了解,足够信任,足够相爱。
所以,他们是欠缺了哪一个环节,是了解,信任还是爱情。又或者有一种叫做妒忌的东西蒙蔽了这所有的东西。
依旧是一个梦,我梦见一些看不清脸的人在追赶我,我就这么在一个山丘上奋不顾生地跳到我可以看见的每一处,没有流血的脚丫在梦里似乎永远跑不停。我看见青草地,我几乎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在梦里可以这么轻快地迈过这样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也许是因为恐惧。梦境之所以让人害怕,也许是因为你在清醒之前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所以当我看见眼前的居民楼时,我会这般用手作脚地全力地爬上去。我觉得我一旦停止步子就会被他们捉了去。因为害怕,所以心脏在梦里也很逼真的快速运行,每一次的翻身都在加快我敲击的节奏。有人给我开门了,然后我说明了来意。我想找个地方躲避,可是他们家就是这么的简单,简单的像之前的那片青草地,一览无余。然后我真切地记得我跳到了这家浴室的窗外边,站在了细长、易断的墙外沿用来晾晒衣物的一根竹竿上,竹竿就这样悬浮在空中。我的双手贴墙,把命运交给了一直左右我的恐惧。他们进来了,来找我了,接近我了,我甚至听见了浴室门被开启的声音,吱呀-----窗户打开了,然后我纵身一跃。我不知道梦里的我有没有就这样死掉,我只知道我靠近的那扇窗没有打开,所以我是输给了自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