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墙上下来,李三在一幢幢高楼大厦中穿梭疾行,俩眼瞪成铜铃,寻找总督府的字样。可这天津城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那街道都是依河而建七拐八歪,少有正南正北的,李三紧抓慢闹转悠一圈儿就有点晕头转向了,看着那一幢连着一幢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小胡同,可哪里是总督府哇?他有点后悔自己这次贸然行动了,于是,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努力辨别着方向,想尽快返回沧州,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然而,事有凑巧。
李三这儿正在犹豫不决呢,忽见对面马路上来了一辆小轿车。长这么大,李三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轿车,所以乍一看见立刻来了精神儿。他琢磨着这坐小轿车的肯定不是一般平民百姓,看那架势前呼后拥的,保不准就是个大官儿。哼,管他是谁呢,在他眼里当官儿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先干一把再说。有了目标,他随即轻移脚步,偷偷跟着那小轿车。走不多远,就见那轿车就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楼前面。奇的是,好像有消息儿似的,轿车一停楼房里立刻亮起明亮的灯光。
李三躲在暗影里,看见从轿车里走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再看那人的穿着打扮,身穿官服脚蹬朝靴,头上顶戴花翎,走起路来帽子上直棱棱的樱穗一颤一颤的,不用问肯定是个大官。再看身后那帮随从,个个黑衣黑裤肩头斜背盒子枪,竟然与那天在沧州街头骑马横行的那帮人一模一样!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管他是什么张鸿章李鸿章,是官府就给他整出点儿动静来,起码给他添点咯应。这么想着,李三立时心上一喜,施展轻功瞬间飘到楼房跟前一处角落,前后左右用眼踅摸一圈儿,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楼房院子太严实啦,窗户门都有铁栏杆围着,巴掌大的小院儿,门口笔管条直立俩背枪的警卫。往里看,一楼大门口还有俩警卫,门口里面那间屋子里人影绰绰还有十来口子候着呢。再看窗户根儿下,大铁笼子里还趴俩大狼狗,伸着舌头直棱着耳朵,哈赤哈赤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嚯,这阵势,不用说人了,恐怕连蚊子飞进去都得脱层皮。
李三百倍警惕地注视着这一切,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
看着那一帮武装到牙齿的护卫军士,李三不敢轻举妄动,遂退后一步,轻身飘到后面那栋小洋楼前面。这栋小洋楼虽然只有两层,但比前面那一栋气派多了。窗户棂子都是那种雕龙画凤的,一层正中两扇红漆大门,门上两侧的龙头门环金光闪耀;门柱子上还有烫金的篆字抱柱对联。最主要的是,这栋小洋楼虽然门面挺豪华的,门口又是汉白玉栏杆又是石头狮子坐镇,但远没有前面那一栋的戒备森严。
黑暗中,李三紧盯着那两扇红漆大门,想象着大门里的富丽堂皇,铺金盖银,心里立时开始忿忿:啥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哇。凭啥你们住洋楼跨洋枪,说杀人就杀人呐,今个儿我李三就要让你们知道知道咱老百姓也不是好惹的。心念至此,他不再犹豫,往手心里吐口唾沫,两手搓了搓,看准旁边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三蹬两踹攀上树,抓住一根斜插到楼顶的树枝,轻轻一悠一荡,整个人就轻飘飘落到二楼一个房间宽阔的窗台上,贴着窗户,侧耳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半点动静。这才放心地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小心地扒拉开窗户插销,试探着轻轻一推,那窗户扇儿就开了。紧跟着纵身跳进去,借着前面楼房微弱的光亮,隐隐约约可见屋内陈设相当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大半间屋子都被一个大书架占满了,猜想这一定是书房了。仔细看,书房里实在没啥值钱的物件,再仔细看,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颇为考究的小铜匣子,里面不知何物。管它是啥呢,总不能白进来呀。李三想都没想顺手把那小铜匣子拿起来揣进怀中。
书房门本就是开着的,连着的是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与书房大不相同,靠背雕花的躺椅,做工精致的屏风,正中是宽大的茶几,茶几周遭是几只圆桶形的墩子。靠山墙是一个大古董架,架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古玩玉器,李三不知道都是些啥物件儿,也不想细琢磨。再看另一面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字画,有一幅都旧的发黄了,对此,李三只扫一眼就过去了。踅摸一圈儿,觉得实在没啥好玩意儿,抽身想撤。正这时,他忽然眼前一亮,原来靠门口挂衣服的架子上竟然挂着一个拴着皮带的皮匣子!哈哈,这不正是那天在沧州街头骑马那伙人使用的德国手枪吗!就是这个破玩意儿打死了我的谢干娘哦。李三咬咬牙飘过去,伸手摘下皮匣子,掂了掂挺沉,知道是个真家伙。此时,街上更鼓已敲四下。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想着,迅速退出客厅,复从书房窗户爬出去,跃上梧桐树,没想到上树时动作太猛了点儿,树杈被他踩折了,‘咔嚓’一响。这一声响可不得了啦,前面那座小洋楼笼子里的两条大狼狗听到动静,立刻‘汪汪’地狂吠起来。接着,楼里的警卫兵也咋咋呼呼蜂拥而出,嘴里嚷嚷着:“不好啦!有刺客!”端着枪叫喊着就冲了过来。这下李三可吃惊不小,下了树慌不择路扎进小洋楼后面一条小胡同,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观察地形,发现这是一条既狭长又窄巴的小胡同,两边都是平房,家家大门紧闭。更悬的是,他跑进胡同没多远就被一个卫兵发现了,在后面一边拉枪栓一边大声喊:“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啦!”
李三听到喊声没敢回头,单凭直觉他就知道此人离他不算太远。纵身想跃上两边的墙头,可那墙太高了,而且墙头上都有挺宽的檐子,他蹿了几下没成功。此时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他来不及细想,遂从怀里取出一枚燕子飞镖,一边腾跃着往前跑,手往后一扬把飞镖甩出去。就听身后‘啊’地一声,但随之枪就响了,他立时感到肩头一麻。嘴里不由自主也‘啊’了一声。但他没敢停步,拿出看家的本事三腾两跃几步跑到胡同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