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十七章 长梦几时】

秋天的阳光带着几分微凉洒在大地上，透过雕花木窗，似一缕缕金丝悬挂在空中。迎着微带寒意的清风，清脆的鸟鸣声不时传来。淙淙的水流细细的流淌，水边的翠色竹筒仍在打着水，不停地起落。一间木屋外，开满了蒲公英。风拂过，蒲公英轻摆，小伞飘起。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窗下放着宽适的软榻，榻上的女子安静地躺着。阳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轻薄的丝被一直裹到了后脑勺。栗色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双眸浅合，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白若冰雪的脸上投下一层淡紫色的两痕阴影，但是她的脸色却很苍白。当她被一个人抱出杀阵时，早已气若游丝。

金丝般的阳光映入眼的刹那，她的目光朦胧，难道还活着……？下一秒，她便感觉到了剧烈的痛，和劫后重生的欣喜。那分筋错骨般的疼痛生生将她从纷乱的梦境中揪醒。四周静谧、空气舒爽清新，似乎带着淡淡的花香。慕容芷烟心顿时从不安放松了下来。

她咬唇，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看到床边的木桌上，白玉的药瓶三三两两的放在桌上，并着些棉纱一起。此时，她感觉胸口如刀割般的痛，吸进一口气都十分吃力。不过，总算逃过一劫了。只是，现在她在哪？

“你还真是命大……跟密室里的东君一战后，居然能活着……”有人语气慵懒的说。慕容芷烟一阵疑惑，她循声望去——卫庄似乎特别清闲的在喝水，看不清他的神情，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紫眸中焕发出柔和的光——难道是他救了我？她没有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一点点的希冀。慕容芷烟暗自撇撇嘴，身体靠在白色帐幔上，疑惑的问道：“怎么是……？”“你受了重伤。白璎洛和你出了密室之后，被白凤送回了墨家的农院。”听到这番话，慕容芷烟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那天快要死的时候，被救了起来。可是被谁救起的？她记不起来了……“我现在在哪？”“鬼谷。”卫庄给了一个最简洁的回答。鬼谷……那个安静神秘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沉默了很久，慕容芷烟突然开口道。她昏迷了很久，现在很想见到蓉姐姐、小洛、雪女姐……卫庄没有回答，他缓缓走过来，一步步逼近：“你拥有黄金瞳……你可知世上，拥有金色眼瞳的人少之又少，一万人中都难见一个。你的黄金瞳，会给你带来力量……”“哪有如何？”慕容芷烟淡淡的打断他，“你把我带到鬼谷，难道是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不过我还是劝你，别抱这种希望了……”慕容芷烟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躺下来假寐。

“伤得那么严重，还嘴硬啊……”出乎预料，卫庄的嘴角勾出浅浅的笑，“那么不肯示弱？”“呀，上次是谁在蓬莱的时候昏迷一夜，然后醒来之后还那么逞强的？”慕容芷烟忍不住转过身来，反驳一句。“我想回去……”慕容芷烟的语气有些软了。毕竟有求于人嘛。“我如果再不回去，蓉姐姐会很担心的。”“哦？”卫庄的手擦过眉心，“白璎洛已经告诉端木蓉，你在鬼谷了。”“可我……”慕容芷烟还欲争辩几句，却被卫庄霸道的堵了回去：“好好休息。”说完，他玄色袍子一甩，霸气的走了。独留下慕容芷烟在那里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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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残阳，美得让人心惊。慕容芷烟坐在被蒲公英花丛环绕的水边，纯白的蒲公英和一袭皓白纱裙，白得几乎分不出界限。水边的竹筒依然在不停的打水，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仿佛永远都停止不了。

花丛中，微不可闻的窸窣声响起。慕容芷烟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回眸望去——日光浅洒在银发上，在发稍晕出一层靓紫色的光圈闪动着，跳跃着，如梦如幻。男子的脸没有往日的冷峻，而是柔和了几分。水边的古树落下秋叶，掉在了她的发间。晚风中，蒲公英上的白伞随风飘荡，旋绕着飘飞在天际。白华飘过他们之间，却微小得拉不开他们的距离。他眼中冰蓝色的水，明澈。

卫庄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抬起右手，指尖擦过她的发间，一片坠落发间的叶，被他轻轻弹开。慕容芷烟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深浅，浅紫色的星眸里，闪过别样的情绪。她的脸微红，目光定格在面前的人的身上。“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若是经常笑的话，肯定有很多人都喜欢你诶……”沉默了半天，慕容芷烟突然说道。她像一只猫咪一样，攥着卫庄银色的发，顺着梳下，再轻轻放在他胸前。

“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笑的。”卫庄这样回答，伸手抚向她的头顶，慕容芷烟像只小猫般在他掌下蹭了蹭，与他依得更近了些。慕容芷烟望着被夕阳余光画亮了侧脸的他，他也偏头来看慕容芷烟，刀削般的脸庞被天光勾出一道十分完美的轮廓线。“嗯？”慕容芷烟抬起一双剪水瞳子，“肯定有的。我可以帮你找出来！”卫庄一愣，然后将手收回。

看到那里青草地上蒲公英盛开，毛茸茸的小球一个又一个。慕容芷烟高兴地摘了一些，她一边把蒲公英上的小伞吹散，一边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清澈的水里。卫庄看着她澄澈如雪水的眼眸，看着风将蒲公英吹得零落。摇曳在风中的蒲公英，白色绒毛的表面因为风而有流水般的花纹，随时千千万万的小伞就会四散飞走。背后的草地上几千几万株蒲公英，飞起又落在水面上的小伞们就像是场温暖美丽的小雪。她轻轻伸出手，试图借助那些飘散在风中的密匝匝的白伞……

“我可喜欢樱花、紫藤花还有蒲公英……蒲公英是自由的，随风飘荡，无牵无挂。我若是能和它一般，远离纷争、来去自由就好了。”不知为何，她说出这句话时，觉得心里很感伤。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慕容芷烟歪着头，秀气的脚提着水，晶莹的水花在她的脚尖跳动。说起来，若是蓉姐姐和聂大叔不是生逢乱世，聂大叔这人不闷骚别扭，也许现在孩子都生了！她忽然勾勾嘴角，笑了。慕容芷烟侧眸的时候，看到卫庄嘴角微微抽搐。她一阵惊异，这家伙怎么回事？难道是长期面瘫，所以导致面部肌肉坏死？“你刚才说什么？”卫庄恢复了面瘫的样子，语气慵懒。“我？我没说啊~”慕容芷烟觉得莫名其妙。她刚才根本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在心里说了而已……难不成……吐槽了？！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说了……”她微微颦眉，“但我说的是实话，你至于嘴角抽搐么？爱什么人不容易的，得在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可聂大叔从来都没跟蓉姐姐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他若是再不说，他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剑要远离感情。”卫庄淡淡的回了一句。“你丫……”慕容芷烟嘟囔着，“难怪你们还一条光棍，原来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群偏执的愣货啊！”慕容芷烟把手中最后一枝蒲公英吹散：“如果他不说，被隐瞒下来的感情就一钱不值。有一天他会带着这种感情死掉，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为什么不说？别以为自己喜欢谁，就觉得自己感情特珍贵啊。不发疯的感情没价值！”

“我跟一个断情绝爱的愣货说这些干嘛……”她细声嘟哝着，纤细的手指缠绕着细软的栗色发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剑客真是偏执得要命。聂大叔说，他要实现他的梦想，保护弱者；小高说，他要为荆轲报仇；你说，你要让所有人都敬畏你，承认你是强者……我想问，假如有一天，你们的梦想实现了以后，会不会觉得人生就此空虚？”

卫庄转头，认真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然。“喂喂喂！别沉默！其实你站在所有人都达不到的高度后，俯视众生，也不过是一场繁华……繁华过后，就留下空虚的余生。”慕容芷烟歪着头，对上卫庄的眼睛。她的眼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你除了成为强者外，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我不信。”“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在意的。”卫庄的语气很淡，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一定有的，可以让你在意、想珍藏一生的东西。”“尽管那是没有的。”“不，肯定有。只要我找得到。”卫庄看着慕容芷烟完美的侧脸，她表情坚定，闪烁着星辰般美丽光芒的紫眸光彩耀眼，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