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二叔，我又来了！”
晚上的御书房灯火通明，傅景琰一个人坐在屋里批奏折。
他向来是勤政的，即使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能让他放下对工作的热忱。
烛火幽暗，也衬得奏折上的文字明明灭灭的。
“二叔二叔，你怎么戴着个面具啊？你说奇不奇怪，我今天一打听，才知道你一直都戴着。”这是实话，苏晚鸳之前确实不知道傅景琰戴面具，“这事……原著里也没写啊。这原著不能不作数了吧，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傅景琰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原著”两个字犹如坠入无风水面的一颗巨石，深深地刺激到他了，他立马屏退众人，关上御书房的门，问道：“什么原著？”
苏晚鸳懂了——傅景琰没看过小说原文！
于是她坐在桌子边上，道：“是这个样子的，咱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个小说的世界。”
“什么小说，我怎么不知道。”
苏晚鸳托着下巴想了会：“这确实不是啥有名的小说，是个女频小说，作者叫……叫，哦对了，叫‘少主表叔’。我就是小说里的炮灰，会因为算计女主下线；你是男二，会像神经病一样爱上女主。懂？”
“那，那你说说，原本的傅景琰在小说里是怎么个样子。”傅景琰没想到苏晚鸳还有这样的“上帝视角”，于是苏晚鸳在他心中的重量，一下重了不少。
“这个……”苏晚鸳使劲吸了一口气，随后用机关枪般的语气道，“那肯定是，剑眉凤目，瞳孔为幽深黑，常含戾气，眼神三分探究四分迷惑五分漫不经心。面部轮廓如刀削斧凿般冷硬，下颌线紧绷。五官如雕刻，薄唇轻抿。身材高大挺拔，宽肩窄腰。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青筋暴起。衣服黑金搭配，动辄诛九族、挖眼断舌，多疑善变，还有经典语句：‘给朕扔到后山喂狼。’还有一句也很经典的：‘伤她分毫，朕屠你满门。’然后呢……还有一句……”苏晚鸳咽了口口水，像有了很大的决心，才改用霸总口气道，“女人，你是我的……”
“停！”傅景琰拍案而起，“你别说了！你这是在往我耳朵里灌大粪吗？”
苏晚鸳其实也被恶心地有点想吐。
“鲍大帅！你平时都在看什么诡异的东西！这个暴君男二，我真好奇他是不是张汗和黄小明俩人的儿子，怎么这么油腻！还有……且不论我跟他只有身材是一样的，就说这个‘三分探究四分迷惑五分漫不经心’，我问你，人是怎么把眼睛搞成扇形图的？”
苏晚鸳莞尔一笑，捂住大牙，道：“呃……我呢，我看的时候也觉得很油腻，很恶心。但是呢……剧情很猎奇。”
傅景琰无语了：“你……算了，我跟这个男二一点都不像，十多岁的时候，长得和你描述的还差不多，现在嘛……外貌上也就体态上一样了。至于行事上，你觉得他做事像个正常人类吗？我怎么可能跟他干一样的事？”
“可是……婷婷，民间关于你的那些传闻，比他更猎奇，当然，你的勤政爱民，大家也是知道的。你肯定不会像原文一样干出‘为博一笑烽火戏诸侯式亡国操作’，对吧？”
“这是肯定的。至于传闻……随便吧，仔细想想，挖眼断舌的事我确实干过，但我没有后山，也没有狼，更没有什么阴暗地下室。这些作者用女性的苦难当成博眼球之处，真是……恶俗！”
苏晚鸳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她能听出来，郁婷婷真的很看不起那样的作者。她也知道此刻的氛围太过凝重了，于是主动挑起话题：“哦……对了对了！那个什么‘枱扛’和‘毛丸教’到底是什么东西。”
傅景琰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直觉得，他想让苏晚鸳也试试他的绝望，让她也知道世界的残酷，可到了如今，有一个让苏晚鸳知道世界真相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苏晚鸳说不定会疯，会绝望，会自杀。
可想到那样，他心里非但没有快感，还带着十成十的心疼。
这样的一个好机会，他却不愿意用了。
傅景琰一向清楚，苏晚鸳平时虽然“神经大条”，但思维逻辑是很好的，他若是编织一个完全的谎言，苏晚鸳定然不会相信，还会在两分钟内找到漏洞。
所以，傅景琰选择了“选择性隐瞒+温柔包装”，而非彻底的谎言。
他坐在椅子上，语气带着些疲惫，似乎就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毛丸教向来信奉反叛之神‘枱扛’。说简单点，毛丸教差不多就是邪教，或者说恐怖组织吧。但是不用担心，他们也就是散兵游勇，不成势力。”
“啊？”苏晚鸳凑到他跟前，“什么散兵游勇能直接到皇宫里搞刺杀？婷婷，你把我当小孩哄呢。”
“有没有把你当小孩哄，你去问问你家傅承水就知道了。”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傅承水真的很珍视苏晚鸳。他笃定傅承水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好吧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那我问你，这个……王朝的根基没问题吧，我们这些权贵，还能有多久好日子？”
傅景琰听闻此言，凤目轻眯，道：“王朝根基自然没有问题，社会也稳定。只是……你不要有那么多的想法。你，还有你们那群权贵还有多久好日子，就得看朕的心情了。”话毕，他才注意到——他又用了帝王的口吻说话。
明明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习惯已经改不了了。
改不了了就改不了了吧！一条路走到黑，谁还不会啊？
“二叔……你不要这么绝情啊，你就是要收拾权贵……你也得给我留一命，是不是啊？”
“……你愿意怎么理解看你自己的，朕话撂这了。”
夜漏已深，这个点苏晚鸳本来该回王府的，可面对如今这个“了解世界”的大好机会，她不想走。
“二叔，那个什么‘序衡特别行政局’是干什么的？我去那都是要做什么？”
傅景琰继续给她选择性讲解：“序衡特别行政局是王朝初始时就设立的一个，类似于皇帝私人办案处的地方。有什么疑难杂案、机密消息，都是在那里处理。或者偶尔有灵异事件，也是在那里处理。”
“哦……”苏晚鸳托着下巴，道，“听起来像是什么悬疑小说主角会喜欢的地方。还有那个……灵异事件。”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都是类似于《走进科学》的灵异事件，没什么可怕的。”
苏晚鸳露出鄙夷的神情：“七十岁大爷多年来从不喝水，最后发现是大爷每天饭前都喝一碗汤。男人声称喝水不怕烫，结果是装的。朝廷……如今都要处理这些‘诡异’的事件了吗？”
傅景琰左眼挑了挑，但还是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背起双手，沉声道：“你要知道的，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的世界，那古人呢，普遍科学水平不高。你应该记得吧，节目里，有个大爷不是说身上着瑞火，结果是孙女拿打火机点的嘛。”
“嗯，最后结局挺让人唏嘘的。”
傅景琰不知道苏晚鸳什么时候还懂“唏嘘”这个词的含义了，可他没有过问，只是一味地解释道：“你一个现代人，肯定是把这事当乐子看了，但你想想，对于一个古代人，他们会不会相信这大爷是真的着瑞火？所以，如果有人利用这种无知，造出一些‘祥瑞’，动员起义，会不会动摇王朝根基？”
“所以序衡特别行政局的作用，本质上是维护统治？”
“对，而且我觉得，你这脑子，很适合处理这一类的案子，去吧。”
苏晚鸳感觉傅景琰在贬低她，但她找不到证据。
“这个给你。”傅景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苏晚鸳，“这是我写的介绍信，你到时候把这个给局长，她会给你安排一份比较轻松的高薪工作的。”
“其实……我觉得我不应该再靠关系了。”
傅景琰瞪她一眼：“她那个性格，太一丝不苟了，处事更是雷厉风行，一直在那里工作的老员工都人人自危，生怕被她挑出错误，你去那肯定习惯不了。她那施行的，都是军事化管理，你这散漫的生活方式，指不定得被她罚的……身上挑不出一块好肉。”
“嗯……军事化管理，比现代军队如何？”
“差不多。”
“那我……应该可以。不过，还是轻松点好。”苏晚鸳接过介绍信，“二叔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