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

狼王项圈在指间冰冷坚硬，那半截扭曲的金属，刻着不属于凶兽的、精细繁复的符文。

林旭的目光落在符文中央，一个微缩的、却清晰无比的篆体“赵”字上，如同淬毒的针尖，刺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夜风卷着血腥和焦土的气息，吹动他额前碎发，也吹不散眼底凝结的寒霜。

“人为～”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赵”字，广场上赵乾那张得意而恶毒的脸，与眼前这枚项圈重叠。

这已不是简单的羞辱，而是处心积虑的谋杀。昨夜若非吕布，他早已是乱葬岗新添的白骨。

他缓缓收拢五指，将项圈紧紧攥入手心，棱角硌得生疼。胸口的青铜残镜传来温润的暖意，精神世界中，那恢弘卷轴清晰浮现。

【本源能量：60/100（击杀蚀骨狼王及狼群所得）】

【可召唤序列：华夏英灵殿（核心封印中）】

【解锁英灵：吕布（初始）】

【解锁英灵：赵云（封印中，需能量100解锁）】

吕布的名字赤红如血，杀气凛然。其下，那个散发着柔和银辉的名字——赵云，已从虚影凝实了七八分。

白袍银枪，身姿挺拔如雪峰青松，气度沉静似古井深潭。然而，当林旭的意念扫过赵云虚影时，卷轴角落一行细微如尘的淡金小字悄然浮现：

【英灵相性：吕布赵云（相斥：微弱）】

【羁绊未达成，强行同存或致领域不稳。】

相斥？林旭眉峰微蹙。虓虎与龙胆，同殿为臣却非同心？这倒是个未曾预料的麻烦。他目光移向卷轴下方，吕布名字旁一行不起眼的灰色小字：

【专属技‘点兵’（未激活）：需特定‘兵符’或‘信物’开启。】注释极其模糊。

念头流转间，林旭的目光投向领地边缘。新生的黑石城墙低矮却坚实，圈住了半亩焦土，隔绝了部分来自黑森林的窥伺。界碑上的“炎黄”二字在晨光下透着古朴的苍劲。这片死地，终于有了一丝领地的雏形。

“奉先。”林旭开口，声音平稳。

赤兔马在不远处焦躁地刨着蹄子，吕布倚着方天画戟，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翻卷。他闻声侧过头，熔岩般的眸子扫来，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杀伐戾气和审视。

“看家。”林旭言简意赅，将手中那枚青铜级领主核心抛了过去。核心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流光，被吕布粗糙的大手随意接住，掂量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算是回应。

林旭不再多言，转身，身影没入通往云霞城主城方向的稀疏枯林。他需要钱，需要物资，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更需要找到那个“点兵”的信物。而云霞城每月一次的“百宝阁”拍卖会，就在今日。

晌午时分，云霞城中心。

百宝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与城西的破败萧索判若两个世界。门前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领主、富商、世家子弟络绎不绝。空气里弥漫着脂粉香、灵药清气和一种浮华的喧嚣。

林旭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出现在门口时，立刻引来了数道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门童鼻孔朝天，正要呵斥驱赶，一枚沾着些许暗红血迹的青铜色獠牙被林旭随手丢在他面前的托盘里。

獠牙足有半尺长，弯曲如钩，通体泛着金属般的青铜光泽，尖端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凶煞气息，正是蚀骨狼王最坚硬的獠牙！这是领主证明自身实力、获取拍卖会入场资格最直接的信物之一。

门童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眼神由不屑转为惊疑不定，最终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飞快地收起獠牙，一声不吭地侧身让开。

拍卖大厅内人头攒动，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林旭无视那些投射过来的、或好奇或轻蔑的视线，径直走向最角落、光线最黯淡的区域，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将自己隐没在人群的阴影里。

拍卖已经开始。台上衣着暴露的女拍卖师嗓音甜腻，一件件拍品流水般呈现：能短暂激发潜能的“沸血药剂”，铭刻着低级防御符文的“石肤护腕”，一株据说能微弱提升精神力的“凝神草”。

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

林旭的目光沉静如水，对这些拍品兴趣缺缺。他在等，也在观察。直到一件拍品被呈上——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锈迹斑斑、边缘残缺不全的青铜令牌。

令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花纹模糊不清，只在令牌中心，隐约能看出一个极其古拙、仿佛用利器刻出的“令”字轮廓。拍卖师介绍得也颇为敷衍：

“古战场出土残令，材质为青铜，年代久远，具体用途不详。起拍价，十枚下品灵晶。”

大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一块破铜烂铁，毫无灵力波动，连当古董都嫌品相差。无人应价。

“十枚下品灵晶。”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角落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哄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旭身上。看清是他后，惊讶、嘲讽、幸灾乐祸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哈！是那个废脉林旭！”

“十枚灵晶？他掏得出来吗？怕不是来捣乱的吧？”

“买块破铜烂铁？果然废物眼光也是废的！”

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帘幕被一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掀开。赵乾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探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角落里的林旭，声音刻意拔高，充满了恶意的愉悦：“哟！这不是我们云霞城百年一遇的‘F级天才’林领主吗？怎么，你那破棚子漏风，想买块废铁回去堵窟窿眼？”

哄笑声更大了。

赵乾摇着手中的玉骨折扇，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唉，十枚灵晶，对林领主来说怕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吧？本少城主宅心仁厚，看你可怜～”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然后朝台下随意一挥手，“二十枚！这块破铁，本少主要了！就当赏给林领主垫垫他那茅棚的床脚！免得他晚上硌得慌！”

刻薄的羞辱引来一片附和的笑声。

林旭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刺耳的笑声只是拂面而过的微风。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赵乾一眼。

“二十枚下品灵晶一次！”拍卖师例行公事地喊道。

“二十枚下品灵晶两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一个温和、从容、带着些许磁性的声音，从林旭斜对面一个挂着竹帘、一直静默无声的包厢里传了出来：

“五十枚。”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满场的哄笑戛然而止。

赵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刺向那个包厢。竹帘低垂，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素雅青衫、身形颀长的轮廓，正悠闲地靠坐在窗边，手中似乎把玩着一柄普通的竹骨折扇。

“谁？！”赵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包厢内的人并未回应，只有那柄竹骨折扇，在指间转了一个优雅而从容的弧度。

“五十枚下品灵晶。”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位贵客出价五十枚！还有更高的吗？”

赵乾脸色铁青。为了一块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跟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竞价？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更是愚蠢！他重重地冷哼一声，猛地甩下帘幕，坐了回去，不再出声。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个神秘的包厢。

“五十枚下品灵晶，成交！”

最终，那块锈迹斑斑的青铜残令被侍者恭敬地送入了那间挂着竹帘的包厢。

林旭的目光终于从角落抬起，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低垂的竹帘上。竹帘缝隙间，似乎有一道平静如深潭、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瞬。那目光没有敌意，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棋局的从容。

林旭心中微动。卷轴中，韩信名字旁，那行关于“点兵”的灰色小字，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拍卖会继续进行，高潮迭起。压轴的是一枚封印着“青鳞鹰”幼崽的灵兽卵，引发了赵乾和另外几个世家子弟的疯狂竞价，最终被赵乾以近千枚下品灵晶的天价拍得，引得满场艳羡惊叹。

赵乾志得意满的声音透过包厢帘幕传出，带着炫耀：“此等灵禽，才配得上本少城主的身份！某些人，也就只配捡捡凶兽骨头，玩玩破铜烂铁了！”

拍卖结束，人群开始散场。林旭依旧坐在角落未动，看着赵乾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捧着那枚流光溢彩的灵兽卵，趾高气扬地走出百宝阁。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观察一件死物。

当林旭最后起身，踏出百宝阁大门时，夕阳的金辉洒满长街。他并未走向城西的领地，而是脚步一转，融入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阴影之中。巷子尽头，一堵高墙之后，正是城主府金碧辉煌的后花园一角。

他靠墙而立，身影几乎与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口衣衫下青铜残镜坚硬的轮廓。

夜幕正悄然降临。

城主府最高的飞檐之上，一道融入夜色的暗红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悄然伫立。

方天画戟斜指下方灯火通明、丝竹悠扬的宴客厅，冰冷的戟尖，在渐沉的暮色中，倒映着厅内觥筹交错的人影，其中，赵乾举杯畅饮的身影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