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宗门大比上,我被天才一掌击飞,肋骨尽断。所有人都在嘲笑:“废物,连灵气都感受不到!”>深夜,我独自爬进藏经阁,翻开一本蒙尘古籍。
“火球术的本质是剧烈氧化反应,灵气只是高效助燃剂。”
“聚灵阵原理为引力场扭曲,聚拢高维能量粒子。”
三月后,天才在擂台上施展焚天烈焰。
我默默掏出铁筒:“试试这个?”
轰——蓝色火柱撕裂雨幕,全场修士道心崩碎。
“此物…无需灵力驱动?”
长老们看着我的《格物天工》,双手颤抖:“仙道…要亡了?”
擂台的青石坚硬如铁,带着一股深秋渗入骨髓的凉意,死死地贴着我半边脸颊。
每一次粗重、带着血腥味的喘息,都像在肺里点燃了一丛丛细小的火针。视野边缘发黑,像劣质的墨汁晕染开,唯有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被刺耳的哄笑声撕裂。
“废物林轩!一招都接不住!哈哈哈……”
“连一丝灵气都感应不到的蠢货,也配站上这擂台?”
“骨头断了吧?听那声脆响!活该!早该滚出我们青岚宗了!”
声音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耳膜上,比后背断骨处传来的、一阵猛过一阵的钝痛更加清晰。我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珠,视线穿过擂台上扬起的尘土,模糊地捕捉到那个身影。
苏澈。
第二章
青岚宗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天才,掌门亲传弟子。他站在擂台的另一端,姿态挺拔如崖顶孤松,一身月白的袍子纤尘不染。阳光吝啬地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种冰冷、无机质的光泽,仿佛玉雕的神像。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目光随意地投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仿佛刚才那轻描淡写、蕴含万钧之力的随手一挥,不过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彻底的漠然。仿佛碾碎一只蚂蚁,连情绪都懒得浪费。
“此战,苏澈胜!”执事长老的声音洪亮,穿透嘈杂的人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人群的喧嚣再次拔高,声浪几乎要将我淹没、彻底埋葬在这冰冷的石板上。有人开始退场,议论声如潮水般退去,带着未尽兴的嬉笑和鄙夷。
“抬走抬走!别污了地方!”一个负责杂役的弟子粗鲁地吆喝着。
粗粝的手抓住我的肩膀和脚踝,动作没有丝毫顾忌。身体被猛地拽离地面,断裂的骨头茬在皮肉里摩擦、刮蹭,剧痛瞬间炸开,眼前彻底黑了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嘲讽——“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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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暗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后背那片断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剧痛。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窗棂外,残月的光像一层惨白的霜,吝啬地铺洒在冰冷的地面上,映出室内简陋破败的轮廓——一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仅此而已。这里是宗门最偏僻的角落,杂役弟子的居所,连空气都弥漫着一种被遗忘的霉味。
白天擂台上那山呼海啸般的嘲笑,苏澈那双冰封万物的眼睛,还有执事长老宣布结果时毫无波澜的语气……所有声音都化为冰冷的毒针,一遍遍在脑海里穿刺。
“废物……”
“连灵气都感受不到……”
“滚出去……”
不!不是废物!
一股滚烫的、近乎疯狂的东西猛地从胸腔深处顶了上来,压过了那磨人的疼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咆哮,在挣扎,想要撕裂这具被判定为“无用”的躯壳!
我要证明……我要知道……为什么?!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力量不知从何处涌出,驱动着这具残破的身体。我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粗糙的草席,借着腰腹最后一点力气,以一个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将自己从冰冷的床板上一点点拖了下来。
“呃啊……”骨头错位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那股执拗的念头支撑着。不能停。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每一次拖动都耗尽全身力气。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咸涩刺痛。后背断骨处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一阵钻心的抽搐。我几乎是匍匐着,用胳膊肘和膝盖,一点一点,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挪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被冷汗和血水浸湿的痕迹。从床铺到门口那短短几步路,漫长得如同跨越了刀山火海。
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灌进来,瞬间吹透了单薄的衣物,激起一身寒栗。
第四章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惨白的月光只能勉强勾勒出远处山峦狰狞起伏的轮廓,近处的一切都沉没在浓重的墨色里。风在嶙峋的石缝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夜枭一两声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渗人的寒意。
青岚宗依山而建,藏经阁位于后山一处陡峭的石崖之上。通往那里的,只有一条狭窄崎岖、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石阶小径。平日里弟子们施展身法,轻松可至。但此刻,这条石阶对我而言,无异于登天之梯。
我趴在冰冷的石阶上,抬头望去。一级又一级的石阶,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像通往幽冥的阶梯,无穷无尽,高不可攀。
没有犹豫。指甲抠进石阶缝隙里粗糙的泥土和湿滑的青苔,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像一条濒死的虫子,靠着双臂和腰腹那一点点残存的力量,将自己向上拖拽。断骨处每一次被台阶边缘磕碰,都带来一阵几乎令人晕厥的锐痛。冷汗像小溪一样顺着额角、鬓角流淌下来,和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
爬!向上!再向上!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渐渐模糊。视野里只剩下眼前一级又一级冰冷的石头,还有自己沉重拖行的喘息声。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机械的攀爬和永无止境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当双手终于触摸到一片相对平坦、铺着巨大条石的地面时,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我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灼烧般的痛楚。冰冷的石板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上最后一点热量。
抬起头。
藏经阁。
第五章
巨大的黑沉沉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飞檐斗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扭曲而狰狞。沉重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是两只面目模糊的兽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森严的禁制。
大门紧闭,禁制森严。这不是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杂役弟子该来的地方,更别说此刻半死不活地趴在这里。
但已经走到这里了……没有退路。
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目光扫视着这幢沉默的巨物。月光在它巨大的墙面上流淌,照亮了墙角根处一些因岁月侵蚀而微微开裂的缝隙。视线最终停留在阁楼侧面,靠近地面的一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块墙基的石头有些松动,缝隙比其他地方略大一些,缝隙里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尘土,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就是那里!
身体再次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韧性。我手脚并用,几乎是滚爬着挪到那个角落。冰冷的石壁贴着皮肤,寒意刺骨。我用手指抠住那块松动石块的边缘,指尖的皮肉很快被粗糙的石棱磨破,血混着污泥渗出来。顾不上疼痛,拼尽全力地抠挖、摇晃。
一下,两下……石块在指间微微松动!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被我狠狠咽下。集中最后所有的力气,肩膀猛地一撞!
“噗通……”
一声闷响,带着大量簌簌落下的灰尘和腐烂的枯叶。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低矮黑暗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一股混合着陈年书卷、尘土和霉菌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猛咳,牵动断骨,痛得眼前发黑。
没有迟疑。我深吸一口气,蜷缩起身体,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粗糙的石头边缘刮擦着后背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终于,整个身体滚入了藏经阁内部冰冷、死寂的地面。
第六章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高处极小的窗棂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如同幽灵般的尘埃。巨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矗立在无边的黑暗中,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蒙尘的卷轴和线装书册,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凝固了时光的厚重感。
我靠在一个冰冷的书架腿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我彻底吞没。但心中那一点执拗的火焰,却在这死寂的黑暗里,微弱而顽强地燃烧着。
目光在幽暗中艰难地逡巡,掠过一排排被遗忘的典籍。大部分书册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在书架的角落结成了灰白色的帷幕。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书脊,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埃。这些书……有用吗?它们能告诉我什么?
就在意识又一次开始模糊,绝望的冰冷即将覆盖上来时,指尖划过书架最底层一个极其阴暗、被巨大书架阴影完全吞没的角落。
触感不对。
指尖碰到的,不是纸张或卷轴的柔韧,也不是竹简的冰凉坚硬,而是一种……极其粗糙、厚实、带着颗粒感的皮子?而且,上面覆盖的灰尘厚得惊人,几乎凝结成了硬壳。
我用尽力气,手指抠住那粗糙的边缘,猛地向外一拽!
噗!
一大片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灰色的雪崩般轰然塌落,瞬间将我呛得几乎窒息,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待到尘埃稍定,借着高窗透入的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月光,我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那不是纸,也不是竹简。更像是一整块处理过的、不知名野兽的皮子,边缘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呈现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深褐色。皮子本身异常坚韧厚实,表面布满了细小的颗粒。它被卷成一个筒状,两端用早已腐朽发黑的皮绳草草捆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变、兽皮腥膻和某种奇异矿物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卷东西是如此之厚,如此之沉,拿在手里像一块冰冷的石板。它被塞在书架最底层最阴暗的角落,覆盖着远超其他典籍的厚重尘埃,显然被遗弃了太久太久。
第七章
一种莫名的悸动,或者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让我解开了那几乎一碰就碎成粉末的皮绳。
皮卷沉重地在我膝上摊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月光太暗了。我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小截平时用来照明的、廉价得几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萤石。微弱、惨白的光晕勉强亮起,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目光落在摊开的皮卷上。那上面的字迹……极其古怪!
并非修真界常见的飘逸灵动的符文或工整的楷书,而是用一种极其生硬、棱角分明、仿佛是用某种尖锐硬物刻划上去的字体书写!笔画直来直去,转折处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与周围那些飘逸典籍格格不入的冰冷质感。
更诡异的是文字本身。大部分完全不认识,扭曲如同蝌蚪,又带着奇异的几何感。但偶尔,在这些完全陌生的文字行间,会夹杂着几个极其潦草、笔画扭曲、勉强能辨认出的古体字,像是后来者随手添加的注释。
萤石微弱的光颤抖着,艰难地照亮一行行那生硬如刀刻般的文字。那些蝌蚪般的符号如同活物般扭动,刺痛着双眼。我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竭力捕捉着那些潦草扭曲、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尘埃里的古体注释
“……聚……灵……之……阵……纹……路……勾……连……所……引……动……之……力……其……形……状……其……流……转……仿……若……引……力……之……场……可……聚……拢……弥……散……之……‘质’……于……一……点……?”
“……此……‘质’……或……存……于……高……维……之……罅……隙……阵……法……乃……强……行……开……辟……通……路……引……其……坠……落……此……界……”
“……凡……俗……之……火……需……燃……物……需……空……气……需……引……子……灵……火……亦……当……有……其……‘燃……物’……其……‘空……气’……其……‘引……子’……灵……气……或……为……其……中……之……一……环……?”
“……若……寻……得……更……强……之……‘燃……物’……更……烈……之……‘助……燃’……摒……弃……繁……复……之……咒……诀……手……印……直……取……其……本……质……之……力……当……如……何……?”
一行行,一段段。那些潦草扭曲的注释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我被“废物”二字钉死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粗暴地劈开了我认知中那牢不可破的世界壁垒!
火球术?剧烈燃烧?灵气是……助燃剂?!
聚灵阵?引力扭曲?高维能量粒子?!
这……这完全是对整个修真界根基的疯狂亵渎!是赤裸裸的、离经叛道的异端邪说!任何一个正统修士看到,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写下这些字的人斥为疯子,将这本皮卷投入丹炉焚为灰烬!
但此刻,在我这个连一丝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废物”眼中,这些荒诞不经、颠覆一切的文字,却像一把滚烫的钥匙,猛地插进锈死的锁芯!
轰——!
第八章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了!长久以来盘踞在意识深处的、关于灵气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的模糊概念,被这狂暴的理论狠狠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晰的认知——灵气,不再是玄之又玄的“道”,而是一种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利用、甚至可以被替代的……“东西”!
一种狂喜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让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后背的断骨被牵动,剧痛无比,却丝毫无法压制这灵魂深处的战栗!萤石微弱的光芒在手中疯狂晃动,将皮卷上那些刀刻般冰冷的文字和扭曲的注释映照得如同跳跃的鬼影。
“咳咳……咳……”喉头一甜,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淤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咳了出来,星星点点溅落在古老的皮卷上,迅速被那粗糙的皮质吸收,留下几点暗红的印记。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断骨处传来钻心的锐痛,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似乎都被刚才那剧烈的精神冲击抽干了。我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书架腿,萤石滚落在一边,光芒更加微弱,几乎要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藏经阁内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巨大的书架间回荡,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渺小。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书架缝隙的阴影里窥视着,带着腐朽纸张的冷漠,和古老尘埃的叹息。
那卷沉重的兽皮卷就摊开在膝前,沾染了我的血。月光吝啬地停留在高窗边缘,无法触及这黑暗的角落。萤石的光晕像风中残烛,摇曳着,挣扎着,仿佛随时会熄灭。皮卷上那些刀劈斧凿般的字迹和潦草扭曲的注释,在昏暗中时隐时现,如同深渊中闪烁的磷火,冰冷而诱人。
灵气……是助燃剂?
聚灵阵……是引力陷阱?
每一个念头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早已被“废物”二字灼伤的灵魂上。带来剧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病态的、毁灭性的狂喜。长久以来困扰我的谜题——为何天地间充盈着灵气,而我却像个绝缘的木石,无法感知分毫?如果灵气并非虚无缥缈的“道”,而是一种更基础的、可被认知的“存在”……那是否意味着,它并非不可触及?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火球术!
那是最基础、最低阶的法术。任何一个引气入体的弟子,都能轻松凝聚一丝火灵气,点燃指尖的微焰。苏澈在擂台上,随手一挥便是灼热的罡风,那力量的核心,岂非也是基于此?
第九章
皮卷上那扭曲的注释,如同恶魔的低语:“凡俗之火需燃物,需空气,需引子……灵火亦当有其‘燃物’,其‘空气’,其‘引子’……灵气或为其中之一环?”
“若寻得更强之‘燃物’,更烈之‘助燃’,摒弃繁复之咒诀手印,直取其本质之力,当如何?”
摒弃咒诀手印!直取本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散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我挣扎着,几乎是爬到最近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角落。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摸索,不顾污秽,抓起一把混合着陈年尘埃和细小砂砾的浮土。又撕下自己破烂衣襟的一角,将那浮土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捏成一个极其简陋、松散的小土包。
然后,是那至关重要的“引子”。
目光落在滚落一旁的萤石上。这廉价之物,除了照明,唯一的作用就是……摩擦生热!
我捡起萤石,又摸索到一块从松动墙基处掉落的、边缘锋利的碎石片。双手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东西。我将萤石死死抵在粗糙的石片边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划!
嗤——!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藏经阁里骤然响起,伴随着几点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火星飞溅出来,像濒死的萤火虫,无力地飘落在那个小小的土包上。
没有反应。土包上的浮土甚至没有被惊动。
失败了?
皮卷上那扭曲的注释,如同恶魔的低语:“凡俗之火需燃物,需空气,需引子……灵火亦当有其‘燃物’,其‘空气’,其‘引子’……灵气或为其中之一环?”
“若寻得更强之‘燃物’,更烈之‘助燃’,摒弃繁复之咒诀手印,直取其本质之力,当如何?”
摒弃咒诀手印!直取本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散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我挣扎着,几乎是爬到最近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角落。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摸索,不顾污秽,抓起一把混合着陈年尘埃和细小砂砾的浮土。又撕下自己破烂衣襟的一角,将那浮土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捏成一个极其简陋、松散的小土包。
然后,是那至关重要的“引子”。
目光落在滚落一旁的萤石上。这廉价之物,除了照明,唯一的作用就是……摩擦生热!
我捡起萤石,又摸索到一块从松动墙基处掉落的、边缘锋利的碎石片。双手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东西。我将萤石死死抵在粗糙的石片边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划!
嗤——!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藏经阁里骤然响起,伴随着几点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火星飞溅出来,像濒死的萤火虫,无力地飘落在那个小小的土包上。
没有反应。土包上的浮土甚至没有被惊动。
失败了?
第十章
绝望的冰冷还没来得及蔓延,皮卷上那冰冷的字迹再次浮现在脑海:“……凡俗之火燃木而生……木为‘燃物’……空气为‘助燃’……金石相击之火星为‘引子’……”
“燃物”……我用的只是尘土……
“助燃”……这封闭的藏经阁内,空气凝滞……
“引子”……那几点火星太微弱了……
哪里不对?
我死死盯着那毫无动静的土包,喘息粗重,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就在意识即将被疲惫和剧痛拖入黑暗的深渊时,皮卷上另一行扭曲的注释如同闪电劈入脑海:
“……‘助燃’之气,其‘浓’‘纯’,关乎火势……”
浓?纯?
藏经阁……空气凝滞……尘埃遍布……
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驱使着我。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不顾牵动断骨的剧痛,俯下身,将嘴凑到那个小小的土包上方,然后,用尽肺里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集中地吹了过去!
呼——!
一股微弱但集中的气流,猛地冲击在刚刚被那几点微弱火星触碰过的浮土上面
噗!
一点微小的、橘红色的火星,猛地在那股气流中亮了起来!它跳跃着,挣扎着,在包裹着浮土的破布纤维上蔓延开,瞬间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几乎透明的火焰!
成了!
虽然微小得如同烛火,虽然转瞬即逝,只烧焦了布片边缘一小块就熄灭了,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和淡淡的青烟。
但这微弱的火苗,却像一道开天辟地的神雷,狠狠劈开了我眼前亘古的黑暗!
它证明了!证明了那兽皮卷上离经叛道的理论,并非疯子的臆想!它揭示了力量运转的冰山一角,一个冰冷、坚硬、不依赖玄虚感悟,只遵循着某种……“道理”的冰山一角!
一种巨大的、足以令人灵魂颤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我瘫在地上,望着指尖那一点焦黑和残留的温热,无声地咧开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混合着血沫,在死寂的藏经阁里回荡。
萤石的光芒终于彻底熄灭,黑暗重新合拢。但这一次,黑暗中,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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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同藏经阁内沉积的尘埃,无声滑落。三个月的光阴,在断骨的缓慢愈合、日复一日的隐忍和近乎疯狂的钻研中悄然流逝。
后背的剧痛早已化为一种深沉的钝感,提醒着那段不堪的过往,也磨砺着某种更加坚硬的东西。我依旧住在最偏僻的角落,干着最低贱的杂役,忍受着无处不在的“废物”目光。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沉默寡言、走路还有些微跛的身影,在结束一天的劳作后,总会消失在宗门最荒僻的角落。
后山废弃的矿洞深处,成了我的“道场”。
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刺鼻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沼气味。洞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积水的坑洼里,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更添寂寥。唯一的“同伴”,是角落里那个不断冒着气泡、散发着恶臭的泥沼——一个天然形成的、缓慢释放着某种易燃沼气的腐沼。
此刻,我正半跪在冰冷的泥地上。面前,是一个用废弃铁矿石粗糙敲打、铆接而成的长筒状铁管,一端密封,另一端敞口,内壁布满了手工捶打的坑洼痕迹,显得丑陋而笨重。铁管上缠绕着同样粗陋的兽皮管,连接着另一个更大些的、用厚实兽皮缝制、内部衬着某种粘稠树胶的皮囊。
皮囊里,鼓胀着从腐沼中小心收集、经过简陋过滤的臭沼之气——皮卷上所谓的“更强之燃物”。
我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又透着一丝冰冷的决绝。手指因为长时间接触冰冷的金属和粗糙的工具而布满冻疮和裂口,每一次弯曲都带来细密的刺痛。但我毫不在意,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最后一道工序上——将一小块打磨得极其光滑、带着天然凹槽的水晶片,小心翼翼地嵌入铁管末端一个预留的、同样粗糙的卡槽内。
第十一章
这是“引子”的窗口。皮卷上那疯狂的理论,关于“金石相击迸射火星”的启示,在此刻化为实物。
最后一块碎石片被嵌入,卡紧。整个装置完成。
我深吸一口气,那腐沼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臭鸡蛋气味灌入鼻腔,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种冰冷的清醒。我缓缓站起身,拖着依旧有些滞涩的左腿,将沉重的铁筒扛在肩上。冰冷的金属紧贴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处,带来一阵熟悉的钝痛。皮囊软管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缠绕在手臂上。
洞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山峦之上,酝酿着一场冰冷的秋雨。空气潮湿而沉闷,带着山雨欲来的土腥味。山风穿过嶙峋的石林,发出呜呜的啸叫,卷起地上的枯叶和沙尘,抽打在脸上,微微刺痛。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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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青石广场人山人海,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阴沉的天幕。雨,终于落了下来。先是稀疏冰冷的雨点,很快就连成了细密的雨线,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笼罩天地的网。雨水打湿了青石板,反射着广场四周巨大石灯柱里燃烧的灵火光芒,将整个擂台映照得一片湿滑、光亮,却又透着一种压抑的冷意。
擂台上,苏澈长身玉立。雨水落在他身周寸许之地,便被一层无形的、炽热的气场瞬间蒸发,化作袅袅白气升腾。他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流动的淡金色光晕中,那是精纯灵力外放形成的护体罡气,将他与这冰冷的秋雨彻底隔绝。他微微抬起右手,指尖跳跃着一簇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火焰,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高温!火焰核心是纯粹的金色,边缘泛着炽烈的白芒,将周围坠落的雨丝瞬间汽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焚天烈焰!
青岚宗镇派绝学之一!传说练至大成,可焚山煮海!苏澈虽然远未到此境界,但这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火球,已足以让台下无数弟子目眩神迷,心生敬畏。
“焚天烈焰!苏师兄竟已掌握此等神技!”
“不愧是掌门亲传!此等天赋,冠绝同辈!”
“那林轩……那个废物,怎么敢上台?怕是连这火焰的余温都承受不住吧?”
第十二章
自取其辱罢了!看着吧,苏师兄一招就能把他烧成灰!”
“骨头刚接好就来找死,真是嫌命长!”
嘲讽、奚落、幸灾乐祸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清晰地钻进耳朵。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戏般的兴奋。我站在擂台的另一端,雨水毫无遮挡地浇在身上,单薄的粗布衣服瞬间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水珠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滚落,流进眼睛,带来酸涩的刺痛。
肩上扛着的铁筒异常沉重,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沾满了雨水,更显笨拙丑陋。兽皮软管耷拉着,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像一条死去的怪蛇。我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铁筒更稳固地扛在肩窝,右手摸索着,紧紧握住了铁筒下方一个粗糙的、用来击发水晶引火石的扳机装置。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冻得身体微微发抖。但胸腔里,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火焰在燃烧,冰冷、坚硬、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冷静。
苏澈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隔着细密的雨幕,那双曾经漠然如冰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看到蝼蚁扛着枯枝挑战巨龙的荒谬和……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指尖那团焚天烈焰微微跳动了一下,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他线条完美的下颌
勇气可嘉。”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如同神祇俯视凡人,“可惜,愚不可及。认输吧,还能保全你这身刚接好的骨头。”
雨水顺着我的睫毛滴落。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弓起了身体,将肩上的铁筒稳稳地指向他。冰冷的铁质抵着肩胛骨,带来清晰的触感。右手食指,轻轻搭在了那粗糙冰冷的扳机上。
这个动作,在台下无数修士眼中,无疑是垂死挣扎的丑陋姿态,引来一阵更响亮的哄笑和嘘声。
苏澈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漠然。他不再多言,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挥,姿态优雅,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嗡——!
那团凝练到极致的焚天烈焰骤然膨胀!瞬间化作一道咆哮的金色火流,撕裂冰冷的雨幕,带着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如同一条暴怒的金色炎龙,朝着我吞噬而来!火焰所过之处,空气剧烈扭曲,雨水被彻底蒸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擂台边缘的禁制光幕疯狂闪烁,承受着逸散出的可怕能量!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瞬间蒸干了脸上的雨水,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是现在!
第十三章
在金色炎龙即将吞噬我的刹那,在台下无数目光或兴奋或怜悯的注视下,我的食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扣下了扳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脆响,在焚天烈焰的轰鸣和雨声的嘈杂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在这微不可闻的撞击声发出的瞬间——
嗤啦——!!!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暴至极的蓝色火柱,猛地从铁筒敞开的另一端喷射而出!那蓝色是如此纯粹,如此深邃,如同将地狱最深处的业火压缩到了极致!它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压过了一切!比焚天烈焰更加刺耳!更加暴戾!
没有绚丽的光晕!没有飘逸的灵气波动!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纯粹的毁灭之焰!
蓝色的火柱后发先至,精准地、蛮横地撞击在咆哮而来的金色炎龙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势均力敌的僵持。
只有摧枯拉朽!
如同滚烫的尖刀刺入凝固的牛油!
那道凝聚了苏澈精纯灵力、足以焚金融铁的焚天烈焰,在那道狂暴的蓝色火柱面前,竟然脆弱得像一张薄纸!瞬间就被撕裂、贯穿、然后……彻底吞噬湮灭!
金色的火焰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在那毁灭性的幽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色火柱去势不减!它撕裂了湮灭金焰后的余波,撕裂了冰冷的雨幕,撕裂了空间里残留的所有阻碍!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势,悍然轰向苏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苏澈脸上那永恒的、如同玉雕般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双漠视一切的眼瞳,在蓝色火柱撕裂金焰、蛮横撞来的瞬间,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清晰地倒映出那道毁灭性的幽蓝,还有一丝……从未出现过的、名为“惊骇”的空白!
他周身的淡金色护体罡气应激而发,瞬间膨胀到极致,光芒刺眼!但在那道蛮不讲理的蓝色火柱面前,那层精纯灵力凝聚的屏障,也仅仅坚持了不到一息!
嗤——!
如同烧红的铁钎捅破窗纸!
护体罡气被瞬间洞穿!狂暴的蓝色火焰余势未消,狠狠撞击在苏澈仓促架起的双臂之上!
“呃啊——!”
第十四章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闷哼响起!
苏澈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月白色的袍袖在接触蓝色火焰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手臂上焦黑一片,皮开肉绽!他重重地砸在擂台边缘的禁制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光幕剧烈地闪烁明灭,几乎破碎!然后才狼狈地滑落在湿冷的青石板上,溅起大片水花。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整个青石广场,死寂一片。
只有冰冷的秋雨,依旧不知疲倦地落下,敲打着湿透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沙沙”声。
时间被那狂暴的蓝色火柱彻底凝固了。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顺着脖颈流下,带走最后一丝体温。肩上的铁筒依旧沉重,金属表面沾满雨水,触手冰凉。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带来的巨大后坐力,让我的肩胛骨再次传来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钝痛,仿佛断骨又在呻吟。
但我站得很稳。
擂台上,苏澈躺在冰冷的雨水中,月白的袍子焦黑破烂,左臂一片血肉模糊,焦糊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又无力地滑倒,只能勉强抬起头,那张总是玉雕般完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我肩上那丑陋的铁筒,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无法置信的惊骇,仿佛看到了洪荒巨兽。
台下,那山呼海啸般的喧嚣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无数张面孔凝固在震惊的瞬间。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擂台上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苏澈,天之骄子,焚天烈焰的施展者,狼狈地躺在雨水中,口吐鲜血。而那个公认的废物,扛着一根丑陋的铁筒,沉默地站在雨幕里。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脸庞,却冲刷不掉那刻骨铭心的惊骇。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随即,如同积蓄到极限的火山轰然爆发!
“什么……什么东西?!”
“那……那蓝色的火!是什么邪术?!”
“焚天烈焰……被……被破了?!一招?!”
第十五章
苏师兄……受伤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铁筒!那是什么法器?!从未见过!”
“没有灵气波动!一点都没有!你们感觉到了吗?!那道蓝火……没有灵力驱动!”
最后一句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所有修士心中最深的恐惧!
哗——!!!
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肩上那根粗糙、丑陋、布满捶打痕迹的铁筒上!惊骇!恐惧!茫然!无数种情绪在那些脸上疯狂交织、扭曲!
“没有灵力波动?!”
“不可能!没有灵力驱动,如何能发出此等威能?!”
“邪物!定是邪物!”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质疑声、尖叫声、恐惧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狂潮。无数修士下意识地后退,仿佛我肩上的不是铁筒,而是某种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他们赖以生存、奉为圭臬的世界观,在这冰冷的铁筒和幽蓝的火焰面前,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濒临破碎的呻吟。
高台之上,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此刻也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们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磅礴的灵压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搅动着周围的雨幕!为首的执法长老,正是三个月前宣布苏澈胜利的那位,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铁筒,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其洞穿,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轩!”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压过了全场的喧嚣,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震怒和惊疑,“你……你手中所持,究竟是何邪物?!从何得来?!”
雨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冰冷的雨幕,迎向高台上那几道锐利如剑、却又隐含惊涛骇浪的目光。
没有回答。我只是抬起左手,用那只布满冻疮裂口、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缓缓探入怀中。
这个动作,让高台上的长老们瞳孔骤然一缩!让台下无数修士的呼吸为之一窒!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我的左手。
在无数道几乎要将我洞穿的目光聚焦下,我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从左胸内侧的衣襟里,掏出了那本东西。
一本……书?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本“书”。
它是一卷厚重的、深褐色的兽皮,边缘磨损得如同被野兽啃噬过,卷成一个筒状,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更深,显得更加沉重而古老。皮卷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颗粒,沾满了经年的灰尘和污渍,还有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暗红色的印记——那是三个月前我咳出的鲜血。它看起来如此破败、如此不起眼,与这恢弘的宗门大比、与修士们华美的衣袍法器格格不入,像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破烂。
然而,当这卷粗糙的兽皮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暴露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时,高台上那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脸色瞬间变了。
第十六章
执法长老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那卷兽皮上,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他旁边一位专司典籍库藏的传功长老,更是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尖锐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惶:
“《格物天工》?!这……这邪书……不是早已被……被投入‘焚邪炉’……化为灰烬了吗?!怎会……怎会在你手中?!”
“焚邪炉”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让台下一些年长的修士脸色骤变,似乎勾起了某些极其不祥的回忆。
我沉默着,将手中沉重的兽皮卷稍微抬高了一些,让那破败的、沾着血污的封面,在雨水中更加清晰地展现。雨水冲刷着皮卷表面,冲掉了些许浮尘,却让那些刀刻般冰冷的原始字迹和后来添加上去的、扭曲潦草的注释,在昏暗的天光下显露出更加诡异、更加刺眼的轮廓。
“仙道?”我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被雨声掩盖了大半。但在这死寂般的、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时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穿透力。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擂台上狼狈的苏澈,扫过高台上脸色铁青的长老,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惊骇、茫然、恐惧交织的面孔。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却让心中的某个念头更加清晰、更加坚硬。
然后,我微微扬起头,让雨水直接打在脸上,一字一顿,清晰地将后半句问话,抛向这沉默的、被颠覆的天地:
“长老,您说的仙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力量,在雨幕中回荡,“……
17章,,格物焚天
执法长老那声“拿下!”如同炸雷,裹挟着元婴修士的恐怖威压,狠狠砸在湿透的青石板上,溅起无形的气浪!
嗡——!
空气骤然凝固,雨水仿佛都在瞬间悬停。八道身着玄色执法袍的身影,如同从雨幕中撕裂而出的黑色闪电,骤然出现在擂台之上!他们站位精妙,瞬间封锁了所有方位,磅礴的灵力彼此勾连,形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网,当头罩下!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八柄闪烁着森然寒光、刻满禁锢符文的法剑同时嗡鸣出鞘!剑尖所指,正是我肩上那根依旧散发着滚烫余温的丑陋铁筒,以及我手中那卷沾血的《格物天工》!
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高阶修士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骨髓!断骨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几乎让我站立不稳。肩上的铁筒沉重如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旧伤。面对这足以瞬间将筑基修士碾成齑粉的合击之势,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要放弃,要跪下,要臣服!
但胸腔里那点冰冷燃烧的火焰,却猛地炸开了!
放弃?跪下?
三个月前,肋骨尽断,像死狗一样被拖下擂台的屈辱,瞬间在眼前闪过!
藏经阁的黑暗冰冷,后背在石阶上摩擦的血肉模糊,腐沼令人窒息的恶臭,无数次失败后冻僵的手指……这些画面如同淬火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
凭什么?!
凭什么感应不到灵气就是废物?!
凭什么他们口诵玄奥真言,手掐繁复法诀,引动天地之威就是正道?!
凭什么这本揭示了“道理”的皮卷,就要被斥为邪物,投入焚邪炉?!
一股混杂着无尽屈辱、积压的愤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压倒了恐惧,压倒了疼痛!那不是热血,而是冰冷的、燃烧一切的毁灭意志!
“滚开——!”
一声嘶哑的咆哮,带着血沫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濒死怒吼!在这咆哮声中,我的身体违背了所有常理,在八柄法剑即将及体的刹那,猛地向后一个狼狈不堪却迅捷无比的翻滚!
嗤嗤嗤——!
数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擦着我的后背掠过,狠狠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坚硬的石板如同豆腐般被切开,留下深达尺许、边缘焦黑的恐怖剑痕!残留的剑气灼烧着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废物还敢反抗?!”一名执法弟子眼中戾气大盛,显然没料到我这“废物”竟能躲开合击。他手腕一抖,法剑划出一道刁钻的弧光,直刺我持着兽皮卷的左手!意图再明显不过——夺书!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兽皮卷的瞬间!
我眼中厉色一闪,一直紧握在铁筒下方扳机处的右手食指,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扣下!
咔哒!
那声在焚天烈焰轰鸣中微不足道的金属撞击脆响,此刻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却如同地狱丧钟被敲响!
轰——!!!
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刺目的幽蓝色火柱,如同被激怒的深渊魔龙,再次从铁筒的敞口处狂喷而出!这一次,距离太近了!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纯粹是毁灭性的宣泄!
狂暴的蓝色火柱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瞬间横扫!
那名冲在最前、意图夺书的执法弟子首当其冲!他眼中还残留着夺书的狠厉和一丝不屑,下一秒就被那纯粹的毁灭之蓝彻底吞噬!
“不——!”
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戛然而止!没有抵抗,没有僵持!他仓促间撑起的护体灵光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破灭!身上的玄色执法袍、护身软甲、连同他持剑的手臂,在接触蓝色火焰的刹那,便如同烈阳下的冰雪般直接气化消失!整个人被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半空中便已化作一团扭曲燃烧的火球,带着浓烈的焦糊恶臭,重重砸在远处的人群边缘,引起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
嘶——!
整个广场,瞬间只剩下倒吸冷气的声音!死寂得可怕!
所有人都僵住了!无论是高台上的长老,还是擂台上剩余的七名执法弟子,亦或是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骇之中,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团在雨中依旧熊熊燃烧、散发着烤肉焦臭的扭曲人形!
一个……一个筑基中期的执法弟子……就这么……没了?!
被那根丑陋的铁筒,用一道没有灵气波动的蓝火……瞬间烧成了焦炭?!
恐惧!
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每一个人的心脏!那丑陋的铁筒,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法器,而是来自九幽深渊的索命凶器!是颠覆一切认知、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邪物!果然是至邪之物!”传功长老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结阵!快结‘锁灵镇邪大阵’!绝不能让它再逞凶!”
高台上,数位长老同时出手!磅礴浩瀚的灵力如同江河决堤,疯狂涌出!一道道玄奥复杂的符文在虚空中急速勾勒、连接,散发出镇压一切、禁锢万法的恐怖气息!一个覆盖了小半个广场的巨大金色光罩,正在迅速成型!目标,正是擂台上那个扛着铁筒的身影!
七名幸存的执法弟子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悸和后怕,但职责所在,他们依旧咬紧牙关,法剑再次嗡鸣,灵力疯狂灌注,试图配合长老们布下的巨网,将我彻底困死!
压力!如同万丈深海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锁灵镇邪大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已经开始缠绕我的四肢百骸,体内的力量运转都开始变得滞涩!肩上的铁筒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骨,带来阵阵眩晕。
完了吗?
被镇压?被夺走《格物天工》?像三个月前一样,被踩在脚下,再次被打上“废物”、“邪魔”的烙印?
不!
一股更加冰冷的决绝从灵魂深处升起!比恐惧更强大!比疼痛更尖锐!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高台上那几位正全力催动阵法的长老,目光最终锁定在那卷被他们视为禁忌根源的《格物天工》上!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劈开脑海!
你们要夺书?要镇压这“邪说”?
好!那就让你们看!让所有人看!看清楚这“邪说”到底是什么!看清楚你们奉为圭臬的“仙道”,到底有没有道理!
“想看吗?!”我猛地嘶吼出声,声音沙哑撕裂,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穿透了锁灵大阵的威压,在死寂的广场上空炸响!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恐惧的目光聚焦下,在七柄法剑再次刺来的瞬间,在头顶那巨大的金色锁灵阵即将彻底合拢的前一刹!
异变陡生!
嗡——!!!
问道碑通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烈白光!那光芒并非灵力激发,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纯粹、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质感!白光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阴沉的雨幕,将整个青岚宗山门映照得一片惨白!
更令人灵魂颤栗的是,这白光并非静止!它以兽皮卷落点为中心,碑体上那无数传承自上古、繁复玄奥、象征着宗门道法根基的符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重组!
一道道原本流畅圆融的阵纹线条,在白光的冲刷下,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强行修改,变得棱角分明,充满了冰冷的几何切割感!无数细微的、从未在碑体上显现过的、更加复杂精密的次级符文和能量流转路径,如同从沉睡中被强行唤醒,密密麻麻地浮现出来,覆盖了原有的古朴纹路!
整个问道碑,在这诡异的白光笼罩和符文的剧烈演变下,发出一种低沉、痛苦、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碑体内部,隐隐传来能量高速流转、摩擦、甚至……冲突碰撞的刺耳尖啸!
“问道碑……被污染了?!”传功长老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对!”旁边一位一直沉默、专研阵法的白发长老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剧烈演变、充满几何美感的符文,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明悟,“这不是污染!是……是补全!是……是‘唤醒’!这些……这些才是问道碑……不!才是这‘聚灵枢核’真正的……运行阵图?!”
“聚灵枢核?!”执法长老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向那白发阵法师,“你说什么?!问道碑是……是聚灵枢核?!”
阵法师长老没有回答,他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嘴唇哆嗦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模仿着碑体上那些正在成型的、冰冷而精密的几何线条,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颠覆认知的惊怖:“引力……场扭曲……高维粒子……束流……约束环……能量……聚焦……天啊……这……这根本不是仙家阵法……这是……这是某种……‘炉膛’?!我们青岚宗立宗之基……这汇聚方圆千里灵脉的核心……竟然……竟然是一个……一个……”
他的声音卡住了,仿佛那个词蕴含着足以摧毁他毕生信念的恐怖力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赖以生存、引以为傲、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宗门根基——问道碑,在这卷被斥为邪物的《格物天工》撞击下,显露出了它冰冷、机械、充满“非道”意味的……本质!
恐慌!
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比看到执法弟子被烧成焦炭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恐慌!弟子们茫然失措,看着那剧烈演变、散发着冰冷白光的圣碑,看着长老们失魂落魄、惊骇欲绝的表情,一种信仰崩塌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聚灵枢核……炉膛……”执法长老失神地重复着,脸色灰败,如同瞬间苍老了百岁。他看向擂台上那个依旧扛着铁筒、在巨震中艰难站稳的身影,看向那卷静静躺在碑顶、引发这一切的兽皮卷,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愤怒?恐惧?茫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冰冷“道理”的……无力?
高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问道碑发出的低沉嗡鸣和能量尖啸,如同末日的哀歌,在风雨飘摇的青岚宗上空回荡。
我站在擂台的废墟中,肩上的铁筒依旧滚烫,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望着那白光炽烈、符文疯狂演变的问道碑,望着碑顶那卷静静躺着的《格物天工》,胸腔里那点冰冷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
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