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恐惧边缘的救赎

从那个被至亲怨毒诅咒撕扯的噩梦中惊醒，夏琳的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窒息般的恐惧。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粘腻。她猛地坐起，急促地喘息，试图驱散眼前残留的血色幻影和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控诉声。

然而，视线还未完全聚焦，一股新的、更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身旁空空如也！

“楚墨？！”她失声惊叫，声音在空旷的石洞内激起微弱回响，随即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她身处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中。洞壁嶙峋，湿漉漉的岩石表面凝结着水珠，滴答作响。唯一的光源是零星镶嵌在岩壁上的发光灵矿，散发着幽蓝或惨绿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洞窟的轮廓，却将更深的阴影拖得又长又浓，如同潜伏的巨兽。这微弱的光芒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更衬得四周阴森可怖，放大了她心底的惊惶。

记忆碎片汹涌回潮：从悬崖坠落时撕裂耳膜的罡风、身体撞击水面的剧痛、随即被狂暴激流裹挟的窒息与无助……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那紧紧环绕着自己的、不容置疑的温暖怀抱。是张楚墨！即使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他依然本能地用身体为她构筑屏障，试图在冰冷刺骨的激流和坚硬嶙峋的河床间护住她周全！

“楚墨！楚墨——你在哪？回答我！”夏琳挣扎着站起，不顾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踉跄着在昏暗的洞窟中搜寻、呼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却只换来空洞的回音和岩壁水滴冰冷的回应。

死寂。无边的死寂。

亲人们那充满怨恨的控诉声仿佛找到了新的载体，再一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回荡起来：

*“都是因为你！”*

*“你害死了所有人！”*

*“现在连他也要被你害死了！”*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最脆弱的神经！一个最坏、也是她最深恐惧的结果，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不……不会的！不会的！”夏琳剧烈地摇头，仿佛要将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但巨大的绝望已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强撑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抱着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悲凉和绝望。完了……连最后的光也要被自己熄灭了吗？这无边的黑暗，就是她注定的归宿？

“夏琳？夏琳！你怎么了？”

就在她坠入绝望深渊的刹那，一个无比熟悉、带着急切和担忧的温柔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阳光，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夏琳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那张她以为永远失去的、写满关切的脸庞，正焦急地俯视着她！是张楚墨！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衫湿透，沾着泥污，额角和手臂有几处明显的擦伤，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冲击，让夏琳所有的理智和克制瞬间瓦解！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张楚墨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酷的幻影。

“楚墨！楚墨！”她将脸深深埋在他湿冷的衣襟里，放声嚎啕大哭，声音嘶哑而破碎，“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已经……”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在喉咙，只剩下令人心碎的哽咽和颤抖。

突然被夏琳如此用力地抱住，张楚墨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立刻明白了她这巨大恐惧的根源。看着她哭得像个无助孩子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填满胸腔。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自身的伤痛，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坚定地回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一只手笨拙却无比轻柔地拍抚着她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的力量：

“没事了，没事了……夏琳，别怕，我在这里，我真的没事。”他轻声解释，“刚才看你还没醒，我就在附近稍微查看了一下情况。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他稍稍松开一点怀抱，让她能看到自己，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而且，我有个好消息！我感应到了，那个一直在呼唤我的东西，似乎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夏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张楚墨，那温暖真实的触感和他的话语，如同暖流一点点驱散她心中的冰寒。然而，那噩梦的阴影和罗刚冰冷的指责并未完全散去。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和依旧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不能这样，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耽误时间，拖累他……三天的时间，每一刻都无比珍贵！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站直身体，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地想扯出一个表示“我没事”的笑容，但那笑容无比僵硬，比哭还难看。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地说：“嗯！我……我没事了。楚墨，我们走吧！去找那个呼唤你的东西！”

张楚墨看着她强颜欢笑、故作坚强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阵阵酸涩的疼。他太了解她了，这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将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强行压在了心底。他隐约感觉到她心底有一个巨大的、沉重的秘密，一个与她的过去、与她背负的污名紧密相关的秘密。他渴望分担，却深知此刻贸然的追问和苍白的安慰，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甚至可能将她推得更远。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稳稳地、温暖地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

“好，我们走。”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两人十指紧扣，循着张楚墨体内那股越来越清晰的感应，在昏暗的洞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微弱的光线下，夏琳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牵着自己、为自己引路的背影上。他并不高大魁梧，甚至有些单薄，此刻还带着伤，但就是这个背影，一次又一次地挡在她身前，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然而，罗刚那冰冷刻毒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她耳边阴魂不散地响起：

*“她是不祥之人！”*

*“跟着她，你必死无疑！”*

紧接着，刚刚噩梦中至亲们扭曲怨恨的面孔和那一声声泣血的控诉，也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都是因为你！”*

*“把我们的命还来！”*

巨大的痛苦和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一股灭顶的绝望感让她浑身发冷，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握着张楚墨的手，也在巨大的恐惧和挣扎中，不自觉地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难道……离开他……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尖。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绝望地呐喊：“不！楚墨……你已经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了……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心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夏琳？”张楚墨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担忧地看向她。

映入他眼帘的，是夏琳煞白的脸，和那双再次被泪水盈满、充满了巨大痛苦、迷茫与恐惧的眼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紧握着她的手上，滚烫。

“没……没事……”夏琳试图否认，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那强撑的伪装，在张楚墨关切的目光下，彻底土崩瓦解。

张楚墨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再犹豫，双手用力，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轻轻拉向自己。他温柔地捧起她布满泪痕的脸颊，指腹笨拙却无比轻柔地擦拭着那些滚烫的泪水。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夏琳，看着我。”他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要管别人怎么说，那些恶意的诋毁，那些无端的指责，一个字都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无比认真：“我知道，你心里藏着很多事，很多你不能说、或者不知该如何说的事情。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也许帮不上你太多，甚至可能成为你的负担……”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但是，我想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面对所有的风雨，陪你找到所有的答案。你的路，我想陪你一起走。”

这朴实无华却重逾千钧的誓言，如同最温暖的光，终于彻底击碎了夏琳心中那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心防！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和压抑，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她再也无法控制，猛地扑进张楚墨的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住生命中唯一的浮木，放声痛哭起来！哭声不再压抑，充满了长久以来的委屈、恐惧、自责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呜……楚墨……对不起……对不起……”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想连累你……我害怕……我好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因为我……因为我而……死掉……我害怕……害怕哪一天……我也会失去你……就像失去他们一样……我承受不了……我真的承受不了再失去了……呜……”

张楚墨紧紧抱着怀中哭到几乎崩溃的女孩，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心揪痛着，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为她驱散所有的阴霾和寒冷。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在这里，一直都在。别怕，夏琳，别怕……”他一遍遍重复着，像安抚受惊的小兽，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衣衫，用自己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怀抱，为她在这冰冷绝望的深渊之底，撑起一片小小的、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