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中悟道·逆脉成章

脊背抵着青石板的凉意顺着衣料渗进来,后颈被夜露打湿,黏糊糊的。

阿旺趴在我脚边,前爪的包扎布被血浸透了一块,却仍支棱着耳朵,尾巴尖绷得笔直,每片落叶落地的响动都能让它喉头滚出低低的威胁声。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结起静心印。

指尖刚碰着掌心,体内那团乱麻似的灵力就炸了——自青岚河逃出来这七日,我强行运转逆脉引气,本就受损的经脉早成了漏风的破口袋,此刻稍一用功,竟有几缕灵力顺着虎口的穴位往外钻,像细针在肉里扎。

“别急。“我咬着牙低声说,不是哄阿旺,是哄自己。

月光透过槐树叶在我膝头投下斑驳的影子,想起药铺后窗撞开时玉婆婆说的“逆脉该见天日“,我喉结动了动,“试试正脉和逆脉一起走。“

舌尖抵住上颚,按照青梧山《吐纳诀》的路子引气入膻中穴,同时分出一缕意识,顺着昨日在地上划的经脉图——那是逆脉的路径,从尾闾穴反着往上,绕开被黑风子掌力震坏的肺经。

两股灵力刚在丹田交汇,我猛地呛咳起来,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阿旺立刻凑过来用脑袋顶我的手,温热的舌头舔我下巴上的血珠。

“没事。“我抹了把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能让人清醒。

残卷在怀里硌着心口,父亲的批注还在脑子里打转:“正脉如渠,逆脉如泉,渠堵则泉涌,泉涸则渠竭。“或许我之前错了,正邪功法不是非此即彼,是该像青梧山的双生涧,一条顺流,一条逆流,汇在一起才成深潭。

这么想着,我重新闭眼。

这次先引逆脉灵力,让它在受损的肺经外围绕了个圈,像给伤口裹纱布,再引正脉灵力从任脉下来,刚好接住那缕绕圈的逆脉——两股气在丹田撞出个小漩涡,我浑身一震,原本乱窜的灵力竟顺着漩涡开始打转,像被线穿起来的珠子。

阿旺的尾巴慢慢垂下来,喉咙里的威胁声变成舒服的呼噜。

我能感觉到灵力在经脉里流淌的温度了,正脉的暖带着逆脉的凉,像初春融雪的溪水,不烫不冰,刚好漫过每处干涸的穴道。

后颈的冷汗渐渐收了,后背的伤处原本火烧火燎,此刻竟有丝丝凉意渗进去,疼得没那么钻心了。

“成了?“我睁开眼,指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按。

石面裂开细缝,像被指甲划开的豆腐。

我盯着那道缝,喉咙发紧——这是练气七层的力道,可我前日才刚到六层。

风掀起衣角,怀里的残卷突然动了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我赶紧摸出来,月光下“逆流卷“三个字泛着淡金,比往日更亮。

阿旺用爪子扒拉我的裤脚,我这才发现天快亮了。

林子里的雾浮起来,像被揉碎的棉絮。

我靠着老槐树坐下,把残卷摊在腿上。

玉婆婆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逆脉非逆,转势而行。“我盯着残卷上父亲画的经脉图,突然就明白了——从前我总想着“逆转“经脉,可所谓逆脉,不过是灵力在受损的正脉外另寻生路,像山涧遇巨石便绕着走,不是逆,是活。

我摸出怀里的炭笔,撕下衣角当纸。

第一笔顺着正脉的任脉走,第二笔逆着督脉来,在丹田处画了个交汇的圈。

炭笔尖戳进布帛,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父亲当年教我抄经时的墨研声。“如果正脉是阳,逆脉是阴......“我小声嘀咕,笔尖顿在“心俞穴“的位置,“这里被黑风子震断了三条细脉,逆脉该从肝俞穴绕过来,把灵力引到命门穴储存......“

阿旺不知什么时候叼来根松枝,放在我脚边当笔架。

我抬头冲它笑,它歪着脑袋,耳朵一抖一抖的,倒像是听懂了。

天彻底黑透时,布帛上已经爬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

我数了数,从练气一层到十二层的运行路径都标全了,正脉受阻的地方用逆脉补,逆脉过强的地方用正脉压,像两张网叠在一起,漏洞全被补上了。

最后一笔落下时,指尖突然发烫,残卷在我膝头轻轻震动,像是古钟被叩响第一声。

“就叫'逆流诀'吧。“我对着布帛轻声说,“第一章,化逆为顺。“

阿旺忽然用脑袋拱我的手背,温热的鼻息喷在我手腕上,接着“汪“地轻叫一声,尾巴甩得像个小扫帚。

我摸它耳朵,发现它前爪的血已经止住了,包扎布上结了层暗褐色的痂。

风里飘来松针的清苦味,混着阿旺身上的草屑味,突然就不那么呛了。

东边山尖泛起淡青时,我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指节捏得咔咔响。

林子里的雾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山轮廓,像蹲在地上的巨兽。

阿旺趴在我脚边打哈欠,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青筋在皮肤下微微跳动。

从前我总觉得这双手只能握药锄、翻经卷,现在却想——或许它能握住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真相,比如...不再让在乎的人死去。

“阿旺。“我轻声唤它。

它立刻竖起耳朵。

我弯腰把它抱起来,它立刻蜷成个毛团,往我颈窝里钻。“该走了。“我摸了摸怀里的残卷和新抄的逆流诀,“去查青梧山的案子,去问玉婆婆的来历,去......“

阿旺突然猛地抬头,喉咙里炸开一声低吼。

它的爪子抠进我肩膀,毛发根根竖起,眼睛死死盯着林子深处。

我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雾还没散尽的林子里,有个影子。

那影子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神经上。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只能看清他腰间悬着个黑沉沉的物件,像是...剑鞘?

阿旺的低吼变成呜咽,我能感觉到它浑身都在发抖,却没有躲,反而往我怀里拱得更紧。

我迅速闭气,灵力顺着逆流诀在体内转了三圈,气息瞬间沉到丹田,像块石头坠进深潭。

阿旺也收了声,耳朵贴在脑袋上,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影子。

影子离我只有二十步了。

我摸向腰间的符袋,指尖碰到火符边缘的毛刺,突然想起玉婆婆说的“逆脉该见天日“——或许,该让某些人看看,被他们逼入绝境的,究竟是怎样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