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泥石流

太好啦！是完美人生系统！

我要成为人生赢家啦！

姜羽原本准备这么庆祝来着；当然，他明白的，在那带有脏灰的青色之下，似乎世界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

狼腹依旧是那个狼腹，这里仍空空如也的黑。

外界的末日声愈发嘈杂，别说什么去千禧年代开设店铺，然后赚一大笔钱了。

那枚毁灭一切的核弹已经降临；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大家都完蛋了，估计找到一个活人说话都难。

但当他闭上眼睛，还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如果什么都不去想的话，似乎他便能够隐约感知到前方正有一块区域逸散着青光；那很明显是张贴着小广告的地方。

他能够感知到这些特殊的物件。

而再将意识往前窥探，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前方，还有密密麻麻如同海浪的大片星点在明灭；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直觉那就是系统提到的，需要他“布置摆放”的家具。

“算了，完美人生就完美人生吧。”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至少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狼一定正向着那片安全的区域逃亡。”

“等到逃出辐射的范围，我就随便摆放那些物件，尽量完成任务。”

“或许还能期待一手任务的奖励。”

这么做着美梦，不知不觉间，似乎末日的声响就渐渐平息了。

世界不再摇晃，狼停止奔跑，铺排着星光的远方在某一刻近在咫尺。

姜羽再睁开眼。

那些曾经黏稠的胃液如今已如稀粥，周遭的胃壁也停止了蠕动，变得松松垮垮。

只是轻轻一戳，那肌肉纤维便如同浸了水的纸墙一般向两侧散开，一个破洞出现。

那张小广告则早已和腐烂的周遭融在了一起；其上的字迹已经完全模糊，似乎再将它扣下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是时候了，这匹狼要不行了。”

搓了搓手，他吞下一口唾沫；距离末日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现在就连他这个“乘客”都饿到不行了，更别说从没进食的对方。

他又回过头。

之前挟持他的机器大兵早已成为一滩铁锈。似乎一切从他冬眠苏醒之后就越来越荒诞了，但谁能想到呢？

“最终活下来的人是我啦！哈哈！”

破洞越来越大。

最先从那洞口涌进来的并非光亮，而是一股浓郁的水汽味道；它杂糅着泥土的涩苦气，钻入人脑时，就好像一粗一细两根麻绳同时缠了上来。

随后，是密不透风的光。

狼死去的地方，似乎是一片重山的深处；他从肚皮的破洞口钻出，发现绿的轮廓正重重叠叠，在山的上方，乌云则厚压压一片。

“应该是...某个不发达的荒山野岭？”

他这么推断着；毕竟战争一直都是人和机器人发起的，而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部分区域没有那么多人。

就好像他冬眠前，曾经去支教的某个山区一样；那里有高高的信号塔，有稀稀拉拉上学的小屁孩。但如果需要一节电池，就只有很远的集市才能买到。

所以，就算是世界末日，姜羽相信，也总是有核弹不会遇见的地方。

“就这样吧；如此甚好。”

对目前的情况，他很是满意。

狼已经彻底腐烂了。它的双腿甚至露出了白骨，令人很难想象它是如何穿越重重末日的；而考虑到它肚子里还有一具生锈的机器...

姜羽并不准备在此地久留。

电子产品坏了也能定位，这是很早以前人们就产生的共识；如果它在临死前发出了指令，或许其余的机器人大兵们很快便会追来。

这听上去可太糟糕了。

更何况...

他能够预感到，山谷之中很快便会迎来一场灾难。

当然，这并非无端的猜想或者是儿戏；在重见天日之时他就下意识观察了周围，这座山谷并没有河流，也没有正常的河床结构。

它的两侧是高耸的岩壁，地面却是由褐土铺成的；潮湿，厚而软，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早已死去的湖蓝色花瓣。

这大概意味着这里曾在不久前爆发过泥石流。

而现在...

他抬起头，暴雨已经悬于头顶。

时间不多了。

但或许，在故事的很久很久之后，姜羽还是会庆幸他在那时执意向前走了一小步；向着那束灰青色的光芒。

一台大屁股电视。

它就这么出现在藤蔓与泥土的中间，方方正正，边角的黑有些掉漆；其后，近乎繁杂的物件正杂乱堆砌出一种恍惚感。

一把木椅。

一扇破了洞的纱窗，一网盖着灰的蚊帐；花露水瓶，自行车，几副买新年大礼包赠送的，带有“龙年大吉”的贴纸。

它们零散在泥土和藤蔓之间，甚至像是创造出了一种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的失真感；姜羽小心翼翼地前进，脚下一滑，是一罐装满折纸星星的玻璃罐。

“好多...根本就不是系统说的“家具”那么简单...”

“这根本就是把整个千禧年的家都搬了过来。”

他皱起眉，感觉眼睛正火辣辣地疼。

像广告那般拥有特殊能力的物件似乎终究只是少数，但尽管如此，系统还是为所有的物件都命了名。

这让青光近乎像是海潮般层叠着涌出，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眨眼以选中此物件。】

如果仔细盯着一件物品看的话，就会在名称下方看见新的字幕。

选中。

【已选中“相机”；消耗思绪，该物件将跟随你的视线移动。】

【再次眨眼以结束本次拖拽。】

像是在VR游戏里玩沙盒一般，当他眨第一次眼后，不远处的相机就缓缓冒出更加明亮的光来。

他于是下意识望向天空。

乌云愈发低垂，似乎已经凝结出缓降的雨来；而那台旧相机，此刻竟悬浮而起，缓慢旋转着。

“也就是说...只要消耗“思绪”，大概也就是集中注意力的话，我就能...”

“隔空移动这些物件？”

浓郁的水汽中，他感觉空间愈发失真起来；似乎那台相机非但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同样不属于这个重力的世界。

姜羽于是努力撑着眼睛。

让东西在空中悬浮，这就好像真正的魔法；他感觉自己深藏在幼年的某种灵魂正重新汇聚起来，顺着脑海中的思绪，一直飞向那台相机。

“滴...答。”

直到第一滴雨落下，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因为眼睛进了水，他再眨眼后，那相机便从空中直直摔进了一束藤蔓之中。

雷霆般的巨响则从山谷深处振来；他感觉脚下的泥土开始流动，似乎霎那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再次摇晃起来。

“是泥石流。”

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倒霉了：先是被机器人追杀，现在又遇上了泥石流。

但如今的一切似乎都不如先前那般局促了，混乱中，他望向两侧的山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躲避泥石流得往山谷的两侧跑。”

高中地理老师是这么说的。

山谷两侧的斜坡总是更加陡峭，这也是人们总是来不及逃窜的原因；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或许...

可以“摆放”那些家具。

就好像在玩沙盒游戏时垫石头搭路一般，如果有某个地方跳不上去的话，就拖动一块东西搭在自己脚下...

“哐哐哐！”

是他踩在大屁股电视机上的声音。

“叮咚叮咚！”

是他跳上生了锈的空调外机的声音。

“沙沙沙！哗啦哗啦！咕咕咕！”

是他移动粘土花盆时枝叶的摩擦声，是世界的雨声，是他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的鼓点般的咕咕声。

他不断向上攀爬，很快就望见了不远处的山顶；那里还残存着部分青光。

去那里看看，如果能找到人的话就最好了；他必须饱餐一顿，实在不行也得搞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往哪走。

“你在雨里干什么？”

“赶紧躲进来啊！快！暴雨会彻底杀死你的！”

一个女孩的呼喊却清脆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