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暴雨结束的黎明

“我来吸引藤蔓的仇恨，安青昼，你的行李中还有火柴...微型火把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

藤蔓的数量并不算少，但放在诺大的塔楼之中，似乎也就只能填补一部分的空间；而在两人望向的地方，那几袋棕褐色的包裹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

“有，还有三盒。”

安青昼点了点头。

她咬住嘴唇，一只手仍攥住自己的头发。她看向正转过身开始奔跑的男孩，那给她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无路可逃就只好和怪物拼命了，一般人最终都会这么意识到；但这家伙的反应过程也太短了。

要知道她寻找被遗忘的天文台已经太久太久了，即使这样，在意识到外面正在“大蒸腾”的时候，仍差点被恐惧和无力感冲昏头脑...

但这家伙那时候就准备好了...

那就好像是在听一个鬼故事，明明上一幕鬼怪才刚刚现身，下一刻一切便真相大白般怪异。

“这些触手太难搞了，我们还不知道那匹狼究竟还有多少藤蔓能用。”

“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的；得想个办法去塔楼的一层。”

他这么说着，平静地指了指塔楼中央；那里开着一个仅仅有一个多成人宽度的孔洞，原本是为了方便人上下楼层用的。

此刻，所有的藤蔓便是从那孔洞中钻出；它们蠕动着，挤住所有的空间，像是一直螳螂的尸体里钻进了一堆铁线虫。

“好...我懂你的意思。”

安青昼呼出一口气。

她奔跑起来，突然感觉一阵风扑到脸上；动作开始轻盈，那些藤蔓似乎根本就视她为无物。

于是她看准藤蔓中地面空隙，轻轻一跳，弯下腰便拾起了三个包裹。

她于是又回过头，看向姜羽；那家伙仍然在塔楼里上窜下跳着，身后藤蔓如同碧绿的影子一般紧紧跟随。

他甚至尝试着绕了几圈，发现那些藤蔓并不会自己给自己打死结后又放弃了，开始沿着最外圈的塔楼墙壁跑。

“还是老样子吗？我数三二一？”

“稍微再等一会儿！”

他有些滑稽地回应着；安青昼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在口袋中摸索，时不时便抓出一把废纸来。

那件校服里...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吗？

她摇了摇头，决定现在还是先不想那么多了。

“攒够废纸了就举起手！就像你之前回答问题那样！”

她大吼着，拨开火柴盒；真幸运，里面大部分火柴都没有受潮。

狼已经休息了一个晚上，现在它的藤蔓会更加干燥；说真的，能不能点燃那些藤蔓她完全没有概念，但...

只需要一瞬间，只需要让那藤蔓缩回去一瞬间就可以了。

“三，二...”

她倒数起来，两人同时冲向中央的孔洞；她把校服脱下一半，尽量挡住迎面吹向火把的风。

“成功！”

少年大声欢呼起来。

火焰蒸腾着向上，很快便有乌黑的浓烟从其中冒出；安青昼眨了眨眼。

藤蔓燃烧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猛烈许多；她意识到这并非偶然，而是那些被少年奇怪掏出来的废纸。

此刻，那些废纸正死死贴在藤蔓的侧边；它们诡异地摆脱了重力，几乎是悬浮着在藤蔓上连成一条引线。

于是那些碧绿的触手便抽搐起来，大部分弯曲扭断，剩余地则快速从那孔洞之中收缩。

少年纵身一跃。

说实话，姜羽早就想这么干了；每个男孩都会在读书的时候尝试自己一次性能最多跳下几层台阶。

而他小时候就和别人吹过牛，说自己能从整整一层高的地方跳下来；现在他会弥补这个愿望的。

“...”

好吧，还是有点疼的。

他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一层；这里一片狼藉，而那匹已经无数次想要杀死自己的巨狼...

此刻，就趴伏在自己身前。

因为藤蔓的数量有限，他的四条腿已经重新变成了白骨，因此便再无法支撑那庞大的躯干了。

而似乎是嗅到了他的气味，那些藤蔓开始抽搐起来；他看见那些排布与狼的躯干上的藤蔓开始扭动，一点一点蠕动向四肢。

机不可失。

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生锈美工刀，也不知道对方的心脏还是否存在，便随便找了个位置一刀砍下。

奇怪的顿感...像是在...切割橡皮泥。

碧绿的汁水从其中流淌而出，似乎还掺杂着一点湖蓝色，是那些鸢尾花瓣的颜色。

随后，一束红光突然折射而出。

他抬起头。

狼的身躯抽搐起来，它的头骨开始晃动，其上的藤蔓像是呕吐一般，将一颗机械眼球吐出。

那眼球上的神经已经全部生锈，但此刻仍绽放出愤怒的红光来。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下来；它就这么安宁地注视着姜羽。

“现在不能仅仅靠嗅觉干扰那些触手了；这只眼睛绝对拥有视觉。”

姜羽这么反应过来。

从下到一层之后，他便直观地意识到，那些藤蔓的攻击性反而减弱了不少，是因为火焰太猛了吗？

还是说...

然后，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触手便停止了移动；安青昼的呐喊声突然飘远，姜羽意识到他会永远记住那一刻。

“没...用...”

失真的电子音回荡开来。

是最平淡的语气，语言失真的就如同迷蒙之人呢喃的童谣一般；它们是被那只机械眼球发出的。

它们从一个音到另一个音，转折的部分完全消失，回荡在塔楼之中时，便如同洒水车永恒播放的那首曲目一般，第一个音是C降半音，第二个是标准的升A。

“没...用...的...”

空气重新稠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那机器大兵又重复了一遍。

随后，一种困倦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蔓延；似乎他又回到了那个冬眠结束后的黄昏，天空中正巧同时划过流星与炮弹。

“小心！”

一只镶嵌着尾羽的弩箭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是安青昼。

她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此刻正蹲伏在一侧；手中是一把木制的弓弩，劣质的蓄能板此刻正弯曲着。

她深呼一口气，正将一根类似豪猪刺般透亮的灰色针驽填进箭槽之中，双眸逸散出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