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镖局废物
- 以魔证道:这废物我当够了
- 作家vVqmjh
- 2031字
- 2025-06-09 12:33:58
暴雨初歇,威远镖局的天井里积了一洼又一洼浑浊的黄泥水。空气又湿又闷,粘在喉咙上,吸一口都带着沉重的土腥气。屋檐下的滴水连绵不绝,砸在水洼里,“叮咚”一声,随即溅起浑浊的水珠,接着又是一声,永无止境。
“扫把灰!”炸雷一样的喝骂猛然劈开湿腻的空气,炸得陈灰打了个哆嗦,肩膀习惯性地一缩。
管事张麻子顶着一脸油光,叉着腰站在高高的前厅台阶上,像尊矮胖的煞神。唾沫星子毫不吝啬地朝他喷溅过来:“滚个夜香都磨磨蹭蹭!早上就该倒空的玩意儿,留到现在当饭桶养蛆呢?!怎么?那点黄白之物你看着亲?”
一阵哄笑从前厅门口传来,几个靠在门框上看热闹的闲散镖师乐得前仰后合,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在陈灰背上。
陈灰没抬头,指甲深深抠进提着的、快要满溢出来的沉重木桶边缘。劣质的桐油味混着浓烈的秽物气味钻进鼻孔。桶又重又滑,脏水不住从盖子缝隙泼洒出来,溅湿了陈灰早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布鞋,泔水晕开污浊的黄色。他只是把腰压得更低了些,闷声应道:“这就去了,张管事。”
他迈开步子,一脚踏进院子当中的一个泥坑。泥水“噗嗤”一声漫过了破旧的鞋帮,冰冷的泥浆瞬间灌进来。他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盖子险些滑脱。
身后立时爆发出一阵更刺耳的哄笑。
“嘿!瞧见没,踩狗屎了吧!”
“哈哈哈!扫把星就是扫把星,连个夜香桶都端不稳当!”
“这废物,送趟短镖都能把老李他们仨全折在鹰愁涧!货也喂了山匪!真他娘的……晦气冲天!”
“连大黄见了他都躲着走!”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话,一只趴在狗窝边的黄狗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陈灰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耐烦的低呜,把脑袋转了过去。
陈灰的手指在湿滑的木柄上抠得更紧,指节泛出死白色,掌心一片粘腻。他费力地提着巨大的桶,挪过那摊浑浊的泥水。每一步,鞋底都发出“咕吱咕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冰冷的湿意透过缝隙不断侵蚀上来。
污秽之物倾倒完毕,腥臊气熏得他眼前发黑。刚放下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声压抑着惊惧的低叫又在角落里响起:
“快!快把新到的几件‘金贵货’挪开!别让那霉星沾了边!离他远点!”角落里两个正在整理货物的趟子手,几乎是跳着脚,拖着一个箱子迅速远离陈灰经过的路线,眼神里的嫌恶不加掩饰。
张麻子站在台阶上,阴恻恻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直到陈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院子中央,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戏耗子的残忍:“陈灰。”
陈灰顿住脚步,垂着头。
“后日卯时三刻,有件‘急差’。你准备准备。”
陈灰猛地抬头,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微光。是……是正镖?他还有机会?
“哪儿来的差事?可是……可是路途近些的?”他嗓子干涩,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渴盼。
“路途么……”张麻子咂摸了一下嘴,那张麻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刻薄几乎凝成了实质,“近得很!就在后头‘安和堂’朱员外府上!”
几个镖师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了,看陈灰的眼神,彻底变成了看死人,或者说……是看一件比死人还不如的、即将沾染不洁之物的倒霉物件。
阴镖。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陈灰的耳膜。
“朱员外的千金小姐,前几日……不幸去了。”张麻子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停棺七日,凶煞得很呐!主家怕不稳妥,特意重金托镖局寻几个硬手在偏院守灵。嘿嘿,这不,镖头他老人家念你力气……咳,念着你心性‘沉稳’,指名点将,让你……去沾沾这阴气儿!工钱嘛……”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十文一天!”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其响亮,充满了恶意的快意。
院子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屋檐滴水声,依旧单调而执拗地响着。
啪嗒,啪嗒,啪嗒。
每一滴,都像是砸在陈灰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尊严上。
陈灰的身体僵硬如铁,他站着,像一个被钉死在院子中央的、无形的耻辱柱。周围的目光,那些毫不掩饰的讥诮、刻骨的轻蔑、还有藏得更深的……厌恶?他清晰地感受到无数视线如烧红的针芒一般,刺得他脸上火辣辣一片。他感到血液在皮肤底下奔突冲撞,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千百只毒蜂在同时振翅。
然而胸腔里那团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刚刚窜起,便在冰水中彻底熄灭。
反抗?愤怒?向谁?张麻子背后的影子深不见底。拳头硬吗?他练过几招三脚猫功夫的筋骨在镖局随便一个趟子手眼中都是笑话。
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最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勒紧,再勒紧。喉咙里梗着什么,不上不下,灼烧般地痛。
他能怎样?他还能怎样?
死人是不会支付酬劳的,而这副孱弱、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躯壳,总还要吃饭。十文钱……那也是钱。
终于,那一直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沉重地点了下去。
“……知道了。”
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从喉咙发出的,倒像是从破旧风箱里硬挤出来的呜咽。他的目光只盯着自己那双灌满污水泥浆的破鞋尖,仿佛地上裂开的缝隙能钻进去。他甚至不敢看旁边那副早已预备好、静静躺在角落的薄皮白茬棺材板——那是留给每一个接了阴镖的人,最后装裹的归宿。
空气沉重得如铅水凝固。张麻子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挥了挥手,仿佛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滚下去拾掇拾掇,臭烘烘的,别在这儿杵着,平白招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