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那场激烈的冲突后，苏晚和江燃之间陷入了彻底的冷战。不，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江燃单方面的冰封。他完全当苏晚是空气。集训时，他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小组讨论，他沉默不语，即使发言也简短冰冷；走廊遇见，他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予。
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比集训中心的空调冷风还要刺骨。苏晚尝试过几次想道歉或解释，都被他那堵无形的冰墙挡了回来。他看她的眼神，只剩下拒人千里的漠然，仿佛琴房里那个失控痛苦的人从未存在过。
手腕上的红痕过了两天才消下去，但心里的闷痛却挥之不去。苏晚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连林薇在电话里叽叽喳喳的八卦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这天晚饭后，苏晚抱着厚厚的量子力学笔记，独自一人走到集训中心后面的小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远离人群的喧嚣。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却觉得心里一片荒凉。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晚回头，看到沈言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罐温热的牛奶。月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学长？”苏晚有些意外。
“看你晚饭没吃多少，给你带了点喝的。”沈言走过来，将一罐牛奶递给她，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这里视野很好，适合看星星，也适合…发呆想心事。”
苏晚接过温热的牛奶罐，指尖传来暖意：“谢谢学长。”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山间的虫鸣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最近…压力很大？”沈言轻声问，目光温和地落在苏晚略显疲惫的侧脸上。
苏晚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牛奶罐：“嗯…有点。”
“是因为竞赛，还是…”沈言顿了顿，声音更轻，“因为江燃？”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停住了。她没想到沈言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有些干涩，“我只是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
沈言看着远处璀璨的星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苏晚，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有些人，他们背负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沉重得多。就像这星空，”他抬手指向浩瀚的银河，“我们看到的只是闪烁的光点，却看不到那些恒星内部剧烈的燃烧和挣扎，也看不到那些被巨大引力撕裂的痛苦。”
他的声音平静而充满智慧：“试图靠近一颗燃烧的恒星，是需要勇气，也要承受被灼伤的风险的。这不是你的错。”
苏晚怔怔地看着沈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的侧脸。他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中些许的迷雾。是啊，江燃就像一颗燃烧的恒星，光芒耀眼却也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她的靠近，或许本身就是一种莽撞。
“可是…”苏晚想起琴房里江燃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看着他那样…我没办法…”
“那就尊重他的选择。”沈言转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苏晚，“给他空间，也给自己空间。强行靠近，只会让彼此都受伤。”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有时候，守护的方式，不一定是靠近。也可以是…在合适的距离，做一颗安静的行星，默默地反射他的光芒，或者…等待他度过风暴期。”
合适的距离…安静的行星…
沈言的比喻让苏晚陷入沉思。她对江燃的感情，是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分担他的痛苦。但这种靠近，似乎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也许…沈言是对的？
“这个给你。”沈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递到苏晚面前。
苏晚愕然：“学长，这是…”
“打开看看。”沈言微笑。
苏晚迟疑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她预想中的首饰，而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黄铜星盘！上面精细地雕刻着星座图案，中央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矿石，像一颗微缩的星辰。
“这是萤石，也叫夜明珠。”沈言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微弱的光。希望它能…嗯，在你觉得迷茫或者黑暗的时候，给你一点点方向和陪伴。”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个小礼物。”
这份心意，远比任何贵重礼物都更让苏晚感动。她握着那枚带着沈言体温的星盘，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和温润的萤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学长…真的很特别，我很喜欢。”苏晚由衷地说。
沈言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庞，看着她眼中映出的点点星光，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晚，”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静谧美好的氛围！
是苏晚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抱歉学长，我接个电话！”苏晚连忙站起身，走到一边接听。
“喂，妈？…什么？！…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想办法回来！”
挂断电话，苏晚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言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
“我妈…我妈摔伤了！在医院！我得马上回去！”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集训中心在郊区，这个时间点公共交通已经停了。
“别急！”沈言立刻稳住她，“我开车送你回去！车就在山下停车场！快走！”
沈言毫不犹豫地拉起苏晚的手腕，带着她快步朝山下停车场跑去。苏晚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担忧，慌乱中，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山坡的方向。
月光下，山坡另一侧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融入了黑暗，只有一点猩红的火光明灭不定。
是江燃！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看到了多少？看到了她和沈言并肩看星空？看到了沈言送她星盘？还是…听到了她刚才慌乱的话语？
苏晚的心猛地揪紧。但此刻，母亲的安危压倒了一切。她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沈言，匆匆跑下山坡，奔向停车场。
那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沉默地闪烁了一下，然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