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如寻常刺客般蹑足潜踪,反是腰插单刀、背悬弓箭,大摇大摆跨进侯府大门。廊下数十名侯家帮众持械拦截,却见那单刀似毒蛇吐毒,不过眨眼工夫,便有七八人捂着喷血的咽喉栽倒——连半声惨叫都未及迸出,便已气绝。
外头采买的帮众刚拐过影壁,便见两尊门卫歪倒在青石板上,鲜血正顺着石缝蜿蜒成溪。小喽啰惊得手一抖,手中菜篮“哐当“落地,转身便去搬门内侧悬着的铜锣。“哐!哐哐!“急促的锣声撞破晨雾,府内各处立刻应和,此起彼伏的敲击声震得飞檐上的铜铃嗡嗡作响——这是侯家帮最高警讯:外敌破门!
侯家帮二把手肖墨画,命府内十名干部分作两组——搜查刺客踪迹,遇敌即斩,速报于他。他将帮主侯俊英密移至地窖,自己则守在侯俊英寝室候着。
一会,府内骤然响起金铁交鸣、刀剑相斫之声,间或夹杂着木板碎裂的脆响。勾魂锁腰间单刀流转如电,每一次出鞘都精准绞灭扑近的敌人;退步抽弓时,箭矢破空直取远处敌群;待几名干部近身缠斗,他又弃弓拔匕,身形灵动如鬼魅,转瞬间便绞杀数人。不想匕首卡入敌骨拔不出来,左右又有喽啰围上,他反手摸向腿侧刀鞘,又是一阵利落杀伐。
混战中,一名女干部倒显得格外“伶俐”——总能在刀锋下险之又险避开要害,更惯会使些借刀杀人的伎俩。她眼见勾魂锁攻势愈烈,红着眼眶褪去外衫,露出半圆香肩,带着哭腔哀求:“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做什么都行……”
话音未落,一声火药炸响破空而来。一名濒死的小弟举着短火枪轰来,但在意料之中的是,短火枪的攻势根本伤不了习武之人的皮肉,他们会用内力形成,强力的无形屏障,顶多只打穿了他的衣料,他反手抽出右侧腰间的短火枪,精准回敬一枪。
转头看回刚刚对自己献媚的女干部,她连连摆手:“不是我叫他干的,我没有那么傻,我从来没有想过......”
可话音刚落,府内突然静得只剩虫鸣。
肖墨画眉心皱紧,心想就算是打赢了——这等规模的厮杀,不可能全无声息,他推开门要探看,迎面撞上浑身是血的手下。那小弟咳着血沫,勉强挤出几个字:“干部……全没了。”
肖墨画瞳孔骤缩,抓着他的衣领,正要追问,小弟却凑到他耳边低笑:“你个......四眼田鸡……装什么呢……娘炮。”
本以为能多听点其它信息,结果是手下想在临死之前,对自己最后的嘲讽,但肖墨画并不在意这些,顺着血迹寻到打斗现场。满地都是侯家帮众的尸首,连方才那半脱外衫的女干部也没能幸免,外衫竟还好好穿在身上。
他半蹲着抚过女干部的脸,低声呢喃:“连你的美人计都没有用吗?”片刻后心想,勾魂锁解决完这些喽啰许久没了其它动静,也没有来到刚刚自己埋伏好的侯俊英的寝室,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心头猛地一沉——肖墨画想到了藏于地窖的侯俊英,足尖点地,掠着房梁直扑地窖而去。
“啊——!“侯俊英抄起身边渡金香炉便朝黑暗中砸去,镀金炉撞在石壁上碰出火星,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擦到。他踉跄后退,喉结滚动着挤出嘶哑的笑:“你可知我是谁?侯家帮的当家人,天机王......“尾音突然哽在喉头,像被人扼住了气管。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但为了保命不得已,他咬着牙咽下后半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姑父是天机王,旁支血脉里还坐着古今国的龙椅!“
勾魂锁的手指在短火枪雕花木柄上轻轻叩了两下。沙哑的伪声混着硝烟味飘过来:“你的命就是天机王想要的。”
枪声比侯俊英的惨叫更脆。“砰!砰!砰!“三发子弹几乎同时贯穿颅骨,血珠溅在青砖上绽开暗红的花。
勾魂锁甩了甩枪管上的血沫,转身走出地窖时,月光正漫过院角那丛老梅树——地窖入口隐在梅枝阴影里,这地窖没有人引路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人呢?!“暴怒的吼声震得檐角铜铃轻晃,肖墨画提着雷纹长枪赶了过来,身上的劲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瞳里炸开细碎的雷光:“你究竟什么来头?这地方除我与侯俊英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你任务完成就溜?当我肖墨画是好欺?“
勾魂锁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庭院最右侧,抽出腰间单刀,掌心旋出一朵刀花又稳稳扣住,四个字自口中吐出时,不带半分情绪,像极了机关启动的嗡鸣:“斩草除根。”
“噗——”肖墨画涨红了脸,情绪几近失控,似笑非笑。他一把扯开上衣,露出刻意练就的壮硕肌肉,肌理间几道闪电状疤痕交错,与他文雅面相形成强烈反差。
“你这贱人,刚刚害我丢了这么好的差事,又要拿我寻开心?今日我便拿你做刺身,吊在侯府门前祭我兄弟——”
话音未落,他抡起长枪,周身雷光大盛,如雷霆乍现般疾刺而出,枪尖破空之声裹挟着炸雷。原以为这一击足以致命,却见勾魂锁横刀斜挡,刀身轻颤间竟将那雷霆之势卸作虚无,枪势尽散。
“怎会......我的力道......”肖墨画只觉劲力如石沉大海,慌忙变招时,枪尖顺着刀面滑出,整个人彻底暴露在刀锋下。直到此刻,他才尝到恐惧的滋味——勾魂锁抬手欲抓的刹那,他猛地窜出攻击范围,连滚三圈后四肢伏地,死死盯着对方。
他散乱的长发垂落四周,刘海遮住面容,唯余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当实力差距悬殊时,高手过招的第一个照面便能决出生死。
肖墨画尚未回神,勾魂锁已率先动了。他见对方如坠石流般压来,急跃而起欲施雷鹰派绝学“雷鹰九贯宵”,却见勾魂锁忽然止步,挥刀划出一道透明剑气。那是刀气凝成的实质,比他的雷光更冷、更锐,他想撤招,可体内雷劲早被刚才的碰撞搅成乱麻,他想闪避,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在对方眼里慢得像蜗牛。肖墨画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面对的敌人迄今为止用的都是什么招数,明明手中的雷枪能使持有者体能增强数倍,为何还会被劈成两半的下场。
肖墨画的武器随着掉落,雷枪坠地的嗡鸣震得地面轻颤。
勾魂锁抽刀入鞘,转身泼燃油于侯府,他望着熊熊燃起的侯府大火,火舌舔舐着雕梁画栋,将昔日的权势与威严烧成灰烬。直到黎明时分,火势渐弱,晨雾裹着焦土,侯府已成焦土堆。唯余那杆雷枪斜插在灰烬里,枪尖凝着未散的青冥寒光,像截断的闪电刺穿浓雾,枪缨里渗出的寒芒在瓦砾间游走,烧透半边天的火光里,固执地戳破晨雾,立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