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相关概念界定

一、城市与农村

“城市”一词在汉语中可以分为“城”和“市”两个字。其中，“城”是指城墙，主要功能是防御；“市”即市场，是商品买卖的地方。最初，“城”和“市”作为两个词并没有联系到一起，后来，“市”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设立到了人口比较集中的城内或城边，“城”与“市”才结合起来，称为“城市”。

关于“城市”的概念，不同学科的学者们也给出了不同的定义。经济学认为，城市是经济活动集中的地方，是市场交换的中心。人口学认为，城市就是人口高度密集的地方。地理学认为，城市是建筑物和基础设施密集的地区，是一种本质上不同于农村的空间聚落。城市社会学创始人路易斯·沃思将城市定义为“社会异质个体的相当大的、密集的、永久性的居住部落”，并强调城市的特征主要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都市性”。

与城市相对应，农村或乡村是指以农业生产为主、人们居住比较分散的地方。袁镜身认为，乡村是相对于城市而言的，是农业生产者居住和从事农业生产的地方，所以又称为农村，它不仅包括村庄也包括集镇。

关于城市和农村的界定，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出发，可以有不同的界定标准。经济学按照市场、要素、产业等的聚集程度来划分城市和乡村。地理学按照人口和房屋分布的密度来界定城市和乡村。从实践上看，国务院于1955年颁布的《国务院关于城乡划分标准的规定》提出，按照市级行政机构所在地、常住人口的数量、居民中非农业人口数量三个条件中的任意一个作为城乡划分的标准。

基于以上各种划分标准，本书将城市与农村做了如下界定：城市是指主要从事第二、第三产业，人口分布较为集中并产生了城市文明的区域；农村是指主要从事农业及与农业相关的产业、人口分布较为分散并形成了乡村文明的区域。

二、农村与乡村

有学者认为农村与乡村等同，如著名学者杨懋春曾指出，农村社会和乡村社会等同，“以村为中坚”“以集镇区为范围”。袁镜身也指出，由于乡村主要以农业和农业劳动者为主，所以也可以称为农村。也有学者认为“农村”与“乡村”这两个概念不完全等同，如秦志华指出，农村和乡村既有重合部分又有差异，差异主要表现为农村强调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产业区域范畴，而乡村则注重与城市社会生活方式相区别的区域概念。

本书认为，农村与乡村基本上是等同的，只是在侧重点上略有差异：农村是从产业形态来讲的，强调农村以农业为主；乡村则是从文化方面来讲的，强调乡村具有与城市文明不同的文明形态。中央提出乡村振兴战略而非农村振兴战略，也暗含了对乡村文明以及我国乡村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关于“乡村振兴”为什么不叫“农村振兴”，有学者提出，农村更突出农村是搞农业的地方，是农民生产生活的地方，乡村振兴更突出地域概念，不光是农业，乡村不能只搞农业，而且乡村今后也不光是农民生产生活的地方（韩俊，2018）。

三、城乡关系

关于城乡关系的内涵，目前学术界尚无一个统一的、权威的说法，更多的是不同学科从各自角度对城乡关系做出的界定。例如，经济学将城乡关系视为工业与农业的关系，政治学将城乡关系定义为支配与从属的关系，社会学将城乡关系视为农民与市民的关系等。

学者们研究最多的是城乡经济关系。例如，杜志雄和张兴华指出，城乡关系从理论上讲，就是反映一个国家发展水平的城市现代工业与农村传统农业二元并存的经济社会结构问题。朱启臻认为，城乡关系是指连接农村与城市这两个相异社区之间的互动关系；通过这一关系，城市与乡村以人、财、物、信息交流的方式，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相互影响。就内容而言，城乡关系包括的内容非常丰富，即城乡经济关系、城乡文化关系、城乡社会关系等。就特征而言，城乡关系具有综合性、复杂性、互动性和历史性等特征。

综合学者们的观点，本书将城乡关系界定为城市和乡村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存在的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相互制约的关系。其中，城乡经济关系是城乡关系中最主要的关系，主要表现为工农关系。但当今城乡之间已经不只是包括经济之间的联系，城乡之间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因此本书界定的城乡关系是广义上的城乡关系。

四、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与城乡融合

关于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城乡融合之间的区别和联系，学者们也表达了各自的看法。很多学者都认为，城乡统筹与城乡一体化虽然都强调城市与乡村共同发展，但两者是有区别的。城乡一体化是一种长远目标，城乡统筹则是实现城乡一体化的手段和方法；城乡一体化是结果，城乡统筹是过程（赵彩云，2008；郭翔宇，2008；杨翼，2013；顾益康等，2004）。

关于城乡统筹与城乡融合的关系，学者们大都达成了共识，认为城乡融合是对城乡统筹的发展和超越。姜长云指出，城乡统筹主要强调政府对资源的统筹分配，城乡融合则主要强调城乡之间的良性循环和相互渗透。刘守英认为，城乡统筹主要解决城乡发展差距太大的问题。在城乡统筹中，政府占主导，市场力量不足，对城乡共生共荣关系的认识也不足，因此城乡统筹没有解决农村衰败的难题。城乡融合就是要解决政府在“统”的方面太强、市场作用偏弱的问题，强调通过打破城乡二元体制、发展农村要素市场来实现城乡共同繁荣。张孝德和丁立江认为，在城乡统筹的背景下，城市与乡村存在着一种不平等的关系，一直是城市高高在上统筹乡村。城乡融合则强调城乡地位平等、功能互补、良性互动，摒弃城市“富大哥”、乡村“穷小弟”的传统观念。

关于城乡融合与城乡一体化的关系，部分学者认为，城乡融合是对城乡一体化的超越。例如，吕风勇认为，城乡一体化强调城市与乡村的无差别，甚至有些淡化乡村的独特价值；城乡融合则是把城市与乡村看成两个平等的主体，强调两者在保持自身差异的基础上实现共生共荣。郑风田认为，城乡一体化强调以城带乡，但城市具有强大的吸引力，把各要素都吸引到城市去了，结果导致城乡发展不平衡；城乡融合则是一条新途径，是通过改变过去资源单向流动的状况来实现城乡互通有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有学者认为，不能简单地把城乡融合作为对城乡一体化的代替和超越。例如，魏后凯认为，城乡一体化是最终目标，而城乡融合是一种状态和过程；实现了城乡融合，也就意味着实现了城乡发展的一体化目标。

本书分别对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城乡融合三者的区别和联系进行了阐述。

城乡统筹与城乡融合的区别和联系（见表1-1）：第一，两者的发展阶段不同。从两者提出的时间和背景来看，2002年党的十六大第一次提出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当时我国城镇化率只有39.09%，农业税还没有取消，农村基础设施仍然落后，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刚刚建立。经过十多年的城乡统筹，城乡发展进入新阶段，2017年我国城镇化率已经达到58.52%，农村基础设施逐渐完善，农村社会保障水平逐步提高。城乡发展出现了新特征，城镇化速度放缓，农民工出现回流，有些发达城市周边还出现了逆城镇化，这时提出城乡融合发展，就是要在继续推进城镇化的同时，促进乡村振兴，实现城市与乡村、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共同繁荣。可见，城乡融合是城乡发展的更高级阶段。第二，对城乡关系的认识不同。在城乡统筹的背景下，城乡地位是不平等的，城市和工业处于主导地位，农村和农业处于附属地位。在城乡融合的背景下，城乡之间是地位平等、功能互补、不可替代、共生共荣的关系。第三，对农业农村的价值认识和功能定位不同。在城乡统筹的背景下，农村主要是农民生活的场所，农民主要从事农业工作，农业主要是粮食生产，因此它主要强调农村的经济与社会功能。在城乡融合的背景下，农村不仅可以发展农业，还可以发展农产品加工业、乡村旅游、电子商务等第二、第三产业；农村不仅是农民生活的地方，也是城市人放松、学习、旅游的地方，它更强调农村的生态、文化价值。第四，两者的实现手段不同。城乡统筹的主体是政府，它强调政府通过统筹配置资源来缩小城乡差距；城乡融合不仅要发挥政府在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中的作用，还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市场手段实现土地、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在城乡之间的自由流动。第五，两者的目标导向不同。城乡统筹的目标是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城乡融合则着眼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实现。第六，城乡统筹强调加大对农业农村的支持力度，补齐农业农村的短板；而城乡融合不仅强调补齐农业农村的短板，还要激发农业农村发展的内生动力，发挥农业农村的独特优势。

城乡统筹与城乡一体化的区别和联系：城乡统筹是一种手段，城乡一体化则是城乡统筹的目标。城乡统筹是一个过程，而城乡一体化既可以理解为一个过程，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结果。

城乡一体化与城乡融合的区别和联系：两者都是城乡发展的高级阶段，都是现代化的重要目标，但两者的侧重点稍有不同，城乡一体化更强调缩小城乡差距，而城乡融合更强调城乡优势互补、相互交融。

三者的联系在于：第一，在促进城乡发展的思路和方法上，它们都强调把农业与工业、城市与农村联系起来，作为一个整体统筹谋划，用整体的、联系的观点而不是局部的、孤立的方法解决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第二，从内容上看，它们都涉及城乡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第三，从政策的连续性上看，从城乡统筹到城乡一体化再到城乡融合，既有继承也有发展。这不仅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关于城乡发展政策的一脉相承，也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对城乡关系认识的深化与升华。

鉴于此，本书将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城乡融合做如下界定：城乡统筹是要改变过去“重城市、轻农村”以及城乡分治的观念，通过政府统筹配置资源，发挥城市对农村的辐射作用以及工业对农业的反哺作用，改变城乡二元结构，实现城乡协调发展；城乡一体化是把工业与农业、城市与农村、农民与市民作为一个整体，统筹谋划，实现城乡在规划布局、产业发展、公共服务、居民权益、环境保护等方面的一体化；城乡融合是指在城乡地位平等、功能互补的基础上，促进各要素在城乡之间的合理流动和公共资源在城乡之间的均衡配置，实现城乡共同繁荣。城乡融合的基本特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城乡地位平等、功能互补、不可替代，这是实现城乡融合的前提。国家要实现现代化，既需要发挥城市在集聚经济、促进就业等方面的功能，也需要发挥农业农村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传承历史文化、维持生态平衡等方面的功能。虽然现代化进程中城市与农村承担着不同功能，但两者的地位平等，不可替代。二是资本、技术、土地、人才等要素在城乡之间合理流动和平等交换，这既是城乡融合的首要特征，也是实现城乡融合的关键。乡村衰败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乡村难以留住资本、人才等要素，要实现城乡融合发展就必须促进各要素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三是城乡公共资源均衡配置，这既是城乡融合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城乡融合的特色所在。我国城乡融合发展的最终目标是让城乡居民共享城乡改革的成果，让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在获取基础设施、教育资源、医疗资源、就业资源、社会保障资源等公共资源时拥有平等的机会和权利。

五、乡村振兴

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有着强烈的问题导向，它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同时农业农村发展也进入新阶段的背景下，为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以及实现国家现代化而提出来的，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就乡村振兴的总要求而言，党的十九大报告有明确的概括，即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就乡村振兴的内容而言，与它的总要求相对应，乡村振兴是指乡村的全面振兴，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以及党的建设等方面。就乡村振兴的总目标而言，乡村振兴是要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相比，乡村振兴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升级版，它的要求更高、内涵更广。就乡村振兴战略的时间跨度而言，它是一场持久战而不是突击战，它着眼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实现，是未来数十载而不是未来三五年“三农”工作的总指针。

鉴于此，本书将乡村振兴战略做如下界定：乡村振兴战略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及农业农村发展进入新阶段的背景下，为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总目标而提出的促进乡村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全面振兴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