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

“神印骑士大人……每一位,都是活着的传说,是我们骑士圣殿……不,是整个圣殿联盟的擎天之柱!”李馨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发自骨髓的、近乎朝圣般的崇敬。她的目光,虔诚地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如同神座般的六张巨大石椅。

龙皓晨不由自主地仰起小脸,目光被那六张散发着无形威压的石椅牢牢吸引。正午的阳光透过穹顶最高处那面描绘着“光明女神赐福”的巨大彩绘琉璃窗,将七彩的光斑精准地投射在石椅表面繁复而古老的浮雕之上。刹那间!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流淌的神秘光晕在石椅表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神圣的符文、威严的圣兽图腾、象征六大本源法则的烙印……在光与影的交织中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神摇曳、几乎要顶礼膜拜的神性光辉!

龙皓晨仿佛被那光芒蛊惑,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想触摸那遥不可及的神迹。“哥。”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白玲低沉的声音瞬间将他从那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据说,”李馨的声音仿佛还沉浸在某种崇高的情绪里,带着一丝梦幻般的向往,“每一位神印骑士大人,都拥有单独挑战七十二柱魔神中……排位前十魔神的……恐怖实力!”说到“前十魔神”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粉蓝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更加炽热的光芒。

龙皓晨闻言,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感。他虽然年幼,但从龙星宇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和巴尔扎教官那充满恐惧的描述中,早已明白七十二柱魔神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存在!“前十魔神”……那更是传说中足以让整个大陆陷入永恒黑暗的终极梦魇!

“姐姐,”龙皓晨的声音带着孩童纯粹的好奇与困惑,“神印骑士……为什么叫神印骑士呢?”他望着那些在光晕中似乎微微颤动的石椅,碧蓝的眼眸充满了求知欲。

李馨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穆,仿佛在宣读神圣的祷文:“因为……”她抬起手,带着无限的敬畏,遥遥指向那最高处、刻有燃烧太阳与审判之剑浮雕的石椅,“因为他们拥有并得到了……神印王座的认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每一张神印王座,都是一件真正的……神器!是承载了远古神祇意志与法则烙印的至高存在!”

白玲安静地站在哥哥身侧半步之后,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她当然知道,此刻正在奥丁山顶教导他们的老师,便是那六位至高存在之一,末日与杀戮之神印王座的执掌者。但她选择了彻底的沉默,只是将目光落在龙皓晨那张写满了震撼与向往的小脸上,细细观察着他最真实的反应。

“可是……”龙皓晨歪了歪头,问出了一个天真却又切中要害的问题,“这神印王座……只有六张啊?万一有很多很厉害很厉害的骑士,都不够用怎么办?”他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真的在为“资源分配不均”而担忧。

“噗嗤……”李馨被这孩子气的问题彻底逗笑了,刚才的肃穆气氛一扫而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龙皓晨柔软的金发,“傻小子!你以为神印骑士是大白菜吗?”她笑着摇头,“我们骑士圣殿传承至今,明面上也仅有三位神印骑士大人坐镇!想要得到一张神印王座的认可……”她收敛了笑容,语气再次变得无比郑重,“那比凡人登天摘星……还要难上千倍!万倍!”

白玲敏锐地捕捉到,李馨在说这话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飞快地扫过最左侧那张石椅——那张椅子的浮雕最为独特:交织缠绕的荆棘藤蔓中,盛开着妖异的黑色玫瑰,藤蔓中心拱卫着一颗森然的骷髅头!李馨的视线在那张象征着“末日与杀戮”的王座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粉蓝色的眼眸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向往,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惋惜?

三人沿着宽阔得如同广场的回旋石阶走上二楼。纳兰庶的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厚重的橡木门虚掩着。房间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皓月城恢弘的街景。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闪耀着金光的勋章、泛黄的战略地图以及一些描绘辉煌战役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味、皮革味和陈年纸张的气息。

李馨显然对这里熟稔无比,轻车熟路地找了张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坐下,还顺手将有些拘谨的龙皓晨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纳兰叔叔应该快处理完公务了。”李馨说着,拿起茶几上一个水果随意擦了擦。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凑近龙皓晨,粉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感:“喂,龙皓晨小弟弟……”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眨眨眼,“或者……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小妹妹呀?”

“啊?!!”龙皓晨如同被滚烫的针刺到,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他那双清澈的碧蓝眼眸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恼!

“噗!”一直保持安静旁观的白玲,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紫眸弯成了月牙,“李馨姐姐,你的眼力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丝“遗憾”。

李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马尾辫骄傲地甩动:“那当然!姐姐我可是过来人!”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同道中人”的神秘感,指了指自己那头醒目的粉红长发,“你看,为了防止太过显眼,我连头发都不敢剪得太短呢!想当初,我也是……”她正想分享自己的“英勇事迹”。

“姐姐!!!”龙皓晨急得直跺脚,小小的拳头都攥紧了,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带着点变调,“我是男的!是男孩子!不是小妹妹!”他求助般地看向白玲,眼圈似乎都有些红了,“玲玲!你快跟李馨姐姐解释清楚!别开玩笑了!”

李馨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粉蓝色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极其仔细地、上上下下地重新审视着龙皓晨的脸庞——那精致到毫无瑕疵的五官,那比女孩子还要细腻白皙的皮肤,那柔软的金发和纯净如天空的碧蓝眼眸……怎么看……“你……你真是男孩儿?!”李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世界观被冲击的震惊。

“嗯!!!”龙皓晨用力地、无比委屈地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

“天啊!”李馨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发出懊恼的叹息,脸上瞬间飞起两朵尴尬的红云,“我居然……我居然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了那么久!还……还……”她想起自己刚才拉着人家坐下的亲昵举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龙皓晨被她这反应弄得更加窘迫,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后退几步,脚跟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一个沉重的橡木书架!哗啦!书架一阵摇晃,顶端的几本书眼看就要砸落!“小心!”白玲眼疾手快,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哥哥身旁,一手稳稳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另一只手凌空一挥,一股柔和的气流精准地托住了那几本厚重的典籍,将它们轻轻推回原位。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紫眸看向李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仿佛在说:“看吧,我提醒过你的。”

尴尬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在房间内蔓延,龙皓晨低着头,耳根红得滴血,李馨捂着脸,连粉红发丝下的脖颈都泛红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刻——咚!咚!咚!沉重无比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由远及近!脚下的地板开始清晰地、有节奏地颤抖起来!墙壁上的油画框都在微微嗡鸣!一个浑厚得如同闷雷、却又带着几分豪迈笑意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木门:“馨儿丫头!又在我这办公室里呢?老远就听见你大呼小叫的……”话音未落,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被一只蒲扇般巨大的手掌猛地推开!门框瞬间被一个如同小型肉山般的巨大身影完全填满!

来人!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二!浑圆如酒桶般的腰身,宽厚得如同城墙的肩膀几乎将整个门宽完全占据!他身上穿着一件特制的、几乎要被撑爆的银灰色殿主长袍,袍子上象征身份的暗金纹路在肥肉的褶皱里艰难地显现出轮廓。随着他迈步踏入办公室,那沉重的步伐让脚下的黑曜石地砖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耀在他身上,仿佛连光线都被那庞大的体积吸收了一些。

纳兰庶!皓月分殿殿主!他那张圆盘般的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意。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房间里多出的两个孩子身上,尤其是在红着脸、低着头、漂亮得不似凡人的龙皓晨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用他那标志性的、如同洪钟般的大嗓门问道:“哟,馨儿丫头,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你家的亲戚?看着面生啊,新来的侍从?”

轰!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在了龙皓晨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我——是——男——人——!!!!!!”龙皓晨猛地抬起头,那张漂亮的小脸涨成了前所未有的绯红色!清澈的童音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气恼而变得无比尖锐、响亮,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汽笛,在整个宽敞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书架上的灰尘似乎都被震得簌簌落下。连续两次被坚定地误认性别,对一个十岁小男孩的自尊心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白玲强忍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上前一步,轻轻拍抚着哥哥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抚。但她的紫眸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纳兰庶的反应——这位看似肥胖憨厚、甚至有些滑稽的殿主,在被龙皓晨这“石破天惊”的怒吼冲击时,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精光!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白玲确信自己捕捉到了!这个纳兰庶,绝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咳!咳咳!”李馨也被这惊天一吼震得呛咳起来,连忙忍着尴尬和笑意打圆场:“纳兰叔叔!您……您别乱开玩笑!这是我刚在门口遇到的,从奥丁镇来的两个孩子!这位小……咳,这位龙皓晨小兄弟,说有封重要的信要亲手交给您!是……是他们老师交代的!”她赶紧强调了“小兄弟”三个字。

“哦?奥丁镇?信?”纳兰庶脸上夸张的玩笑表情稍稍收敛,但那份随和的笑意依旧挂着。他伸出那只如同蒲扇般巨大肥厚的手掌,掌心朝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什么信?拿来给我瞧瞧。”

龙皓晨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委屈和羞恼,小脸依旧紧绷着。他小心地从怀里贴身的口袋中,取出那封被体温焐得温热、边缘微微有些发软的信件。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只在右下角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随手画上去的黑色剑形印记,线条简单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凌厉杀伐之意,若不凑近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纳兰庶随意地接过信,肥胖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起初,他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带着点好奇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然而,当他浑浊的小眼睛扫过信纸上那熟悉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时——

嗡!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恐怖气场瞬间以纳兰庶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他那如同肉山般庞大的身体猛地绷紧!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脸上所有的肥肉在刹那间凝固!嘴角那丝轻松的笑意如同被寒冰冻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总是眯缝着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如同两颗铜铃!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见到鬼神般的极度震惊!细密的、冰冷的汗珠,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和肥厚的脖颈!他拿着信纸的那只巨大的右手,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薄薄的信纸在他指间发出危险的簌簌声!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同时又带着巨大恐惧的速度逐字逐句地读完了整封信!每一然后,他像是捧着世间最脆弱、最易碎的绝世珍宝般,用那双颤抖的大手,无比小心、无比郑重地将信纸缓缓折好,每一个折痕都力求完美。最后,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严丝合缝地塞回了那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之中。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凝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