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时间

姬玄嘶声低吼，长剑在手中翻转，剑爆出一阵低啸，他脚底死死抓住地面，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地面隐隐出现裂纹。

扭过身后，他迎着维克兰的细剑直上，两剑在空中绞杀。两个人都如遭雷亟，两柄剑发出各自不同的、刺耳的锐音。

维克兰落地，姬玄向后退了两步，嘴角渗出猩红鲜血。

刚才是瞬移？

是「执行人」的能力？姬玄没时间思考，两个人如同角斗中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再度扑上。

在「执行人」能力的压制下，姬玄的速度甚至没有维克兰这个老人快。

这次维克兰没有再瞬间移动，而是快速地刺击，因为太快，始终只有银色的光影在空气里闪动，而姬玄只能毫不停息地挥剑抵挡，他的脚步没法像维克兰那样滑动，无形的锁链让他速度减慢的同时，连挥剑也变得吃力起来。

维克兰每一刺都带着刻骨的杀意。

这个老头鼻头都是汗滴，干瘪的皮肤因为强烈运动红润起来，不停地吐出火热的白雾。

而在不久前，他还只是个喜欢笼着手默然站立的老头。

挥剑的时候，维克兰大概也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在漫天飞钞中得意的自己吧。

但姬玄在维克兰连续不停的刺击中忽然暴喝了一声。

任何人听到都会觉得头皮发麻，如果说刚才塞西利奥的低吼是小狮子的话，那现在姬玄口中的吼叫就是雄浑如同巨龙！

随着这声吼叫，维克兰的刺击滞塞了一瞬。

他猛地吃了一惊，脚步像贴着地面滑动一样。

姬玄的眼里却闪过一道冷光。

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姬玄高抬的长剑，猛然斩下，这一剑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可偏偏维克兰僵在了原地，本该完美躲过这一剑的他忽然绷紧了身体，抬着头眼睁睁看着姬玄的剑斩切进脖子。

维克兰的头颅落地，无头的身体站了片刻，轰然倒下。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没人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元老院的老人们反应过来时，一切战斗都已经结束。

姬玄淡淡地扫视元老院的众人。

他在维克兰的胸口刺了一剑，心脏最后的跳动把血液像喷泉一样泵了出来，姬玄舔了舔香甜的血液，随意踢了一脚从维克兰身体里析出的契约非凡特性。

「囚痕铭记」将自身罪痕注入场所或物件，使之成为压制锚点，敌人在其上无法传送、瞬移或灵体穿越。

在看似被维克兰压制的时候，姬玄就已经发动了这个使用「僭王之心」窃取的权柄。

维克兰在僵住的瞬间其实是想继续瞬间移动到姬玄的背后，却被「囚痕铭记」抵消了。

幸运的是，他和维克兰在位阶上差的不多。

换成一个序列六，或许死的就是姬玄了。

「执行人」是只要锁定被执行人，就可以任意地出现在那人的附近？姬玄暂时只能这样猜测。

“保护四皇子！”

元老中伊利昂高声大喊。

有一两个人愣住了，一时间没有明白伊利昂的做法。但是更多的人都明白了，名义根本不是保护四皇子，伊利昂只是在借由保护四皇子合理地出兵而已。

伊利昂身边，二皇子尤利安竟然是披着铁甲出来的，早在刚刚维克兰和姬玄斗争的时候，伊利昂就已经吩咐二皇子去领兵上来。

不是来自禁卫军的骑士，而是西境冷溪军团的骑士。

二皇子和三皇子毕竟都是正妃的儿子，而正妃的兄长又是当前冷溪军团的统帅，除去已经身处元老院的老元帅和已经死去的上将康拉德，冷溪军团的统帅和另外几个军团的中将，已经是军队力量的顶层。

三皇子阿斯塔尔当时在霍夫堡宫门前聚集的骑士就是出自冷溪军团。

这一幕变化得太快。

地上维克兰的鲜血还没有干透，甚至还是炽热，另一边骑士们已经将姬玄团团包围。

骑枪指向姬玄，组成密集的战线。只要大踏步前进，他们就能把姬玄刺穿，顶起在天空给众多的平民，看看这罪人的模样。

“尼禄，跪下！”皇后特蕾西也低喝。

她庄容的面孔带着愠怒，身后地面微微震动。

胸前带着隶属于禁卫军标志的骑士也踏步前进，和冷溪军团的骑士不一样，这些骑士们手中的是火枪，火枪口对准姬玄。他们没有出动浮士德，那种沉重的铠甲出动起来，显得格外大器小用。

他们只是要围困一只负隅顽抗的老鼠而已，这只老鼠刚刚替他们除掉了一个讨厌的对手。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杀掉这只老鼠，然后为自己分得一些功劳。

姬玄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倒计时一分钟。

他扫视身边的骑士们，一瞬间，可能只需要一秒，一秒他就会被这些人杀死。

他身后就是悬空的高台，往下是奥洛克大公的棺材。

“连母亲都要背叛我？”姬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儿子亵渎了帝国的法律，身为皇后的我，绝不会姑息。”皇后抬起眼睛去看姬玄，触到了姬玄眼睛里那缕微妙的笑意，忽然打了个寒噤。

背后的雷蒙德公爵往前走了一步，令皇后特蕾西不再畏惧。

她现在掌握着一小半的禁卫军，背后还有第五家族，如今四皇子已经不可能再争取皇位，她的敌人已经在一个个减少。

这让本就是最有可能彻底掌握帝国的她，已经无限接近于那个位置。

“如果我死了，这个帝国将会像融化的冰山一样崩塌。”姬玄靠在栏杆上，他惬意地就像在欣赏风景的游客。

元老院的老人们彼此传递着不安的眼神。

他们实在不理解姬玄到底哪来的自信，只能把这归功于他死前的狂妄。

“我们的国家坚固如同生铁，尼禄，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是治理不了这个国家的。”伊利昂淡淡地说。

他是看着尼禄长大的，尼禄从小就柔弱，偏爱诗歌与艺术。现在他却深深地意识到了尼禄性格底色是疯狂的，这种异样感，就好像再见许久不见的老友，却发现他竟然成了帝国的皇帝。

伊利昂压制住心头的不安。

“听说西方联盟国的使者来了？”姬玄随意地闲聊着，“你们不着急去见见么？万一是东方的佛郎机帝国终于忍不住要踏足我们的土地了。”

伊利昂和身边的元老低声交流了几句。

“不，我亲爱的尼禄，你伏罪后，这些事务我们会好好处理。不管你死不死，帝国的统治都是坚固无比的。”伊利昂说。

伊利昂挥挥手，示意二皇子可以动手了。

二皇子尤利安微笑着点头，慢条斯理地向前踏步。

这就是他的风格，优雅致命。

即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他依旧要保持优雅的风度，因为他血管里流着的是奥洛克的血，最尊贵的血。

……

“要动手吗？不能看着尼禄送死吧？”

花园中，亚斯扫了一眼身边的莉莉丝公主和生命教会的两位，压低了声音问迪诺。

迪诺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隐隐的不安。

“有人在盯着我们。”

他仰望高台上的姬玄和军队，目光如同鹰隼在一张张面孔上扫过。

“在皇宫里怎么会有和大人您一样实力的……”亚斯吃了一惊。

迪诺的手指微动。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飞快地眨眼，睫毛忽闪。他忽然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眸子里透出十足的笑意。

“是熟人啊。”

他舔着自己白净的牙齿。

……

高台上，姬玄忽然笑着仰起头。

他整个人柔弱无骨地向后仰去。

他从高台上坠落。

“跳楼了？”所有军人都愣住了。

与此同时，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他们看到的，就像是一千只乌鸦从最深的地底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