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苏瑶将门窗紧闭,施展影化之术,淡淡的光芒笼罩全身,身形渐渐缩小,皮肤颜色变深,身形逐渐改变,化作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模样。
青布短打洗得泛白,袖口还缀着补丁,脸颊上多出一撮胡须,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方苏瑶满意地点点头,最妙的是走路时微驼的脊背和拖沓的脚步——活脱脱一个在方家干了多年杂役的底层仆从。
经过角门时,守门的阿满正靠在石墩上打盹,嘴角涎水顺着络腮胡滴在衣襟上。
方苏瑶见状激起了玩闹的性子,她故意踢到门槛,发出“咣当“声响,阿满猛地惊醒,揉着眼睛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
看清是张陌生面孔,立刻瞪起眼,“新来的?腰牌呢?“
“回阿满哥的话,小的是西跨院新调过来的,夫人说先让小的去集市采买蔬菜。“
方苏瑶低头哈腰,声音故意压得粗哑,带着几分乡野口音。
阿满上下打量她几眼,见袖口补丁针脚细密,腰间确实挂着临时腰牌(不过是她用影术伪造的),便挥挥手:
“早去早回,别在外头瞎晃荡。“
踏出角门的瞬间,方苏瑶险些笑出声。连自己身边的阿满都被骗过去了,方希文你就等着挨揍吧。
清晨的石板路还泛着潮气,青石板路上已有菜贩子推着独轮车向集市走去。方苏瑶数着路边的槐树前行。
原主记忆里,大伯的宅邸位于朱雀街北段,与方府不过三条街巷的距离。
她刻意放缓脚步,靴底碾过碎石时,特意将步幅放宽两寸——这是成年男子的走路姿态,脚尖微外撇的弧度。
转过街角,赶集的居民渐渐多了起来。
方府外的集市像煮沸的汤锅,蒸腾的热气里混着各种气味:东侧糕点铺飘来的枣泥香,西边肉摊的血腥气,还有街角老妪卖的艾草香囊味。方苏瑶本就是随心而行,便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梭。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方苏瑶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如潮水般围拢,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喧闹声、叫骂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她心中涌起强烈的好奇,毫不犹豫地朝着人群挤去。
好不容易挤到内圈,方苏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灰衣的老人正跪在地上,枯瘦如柴的双手颤抖着,试图捡起散落在地的药草。
那些药草沾染着泥土,有些甚至被踩得支离破碎,看着令人心疼。
老人的药摊上,几株“血灵草”格外引人注目。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灵草,具有活血生肌的神奇功效,对于疗伤有着独特的作用。
方苏瑶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心中五味杂陈。其他人可能不认识,但她知道此人,他叫颜丹青,在沧州城的炼丹和炼药领域也算是小有名气。
方苏瑶重生之时,正是服用了他炼制的丹药,然而,颜丹青虽有高超的技艺,却因平日里酷爱嫖娼和赌博,肆意挥霍钱财,落得如今这般落魄模样。曾经风光的炼丹师,如今却在街头被人欺辱,令人唏嘘不已。
“去你的!”
一个身材肥胖、衣着华丽的大汉一脚踢在老人身上,他腰间的玉牌闪烁着微光,上面刻着一个“方”字,正是方家旁系的标志。
“整片街都是我方大富的地盘,在我家门口摆摊,找死吗?”
方大富满脸横肉,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肚子大得像个弥勒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活像个肉球。
周围围满了百姓,个个义愤填膺,却无人敢出声。
一个中年妇人悄悄捡起一株灵草,想要还给老人,却被旁边的汉子拉住,轻轻摇头。
汉子低声说:“别惹事,上次王老二就是因为多说了两句,被打断了腿。”妇人闻言,只好无奈地放下灵草,眼中满是愧疚。
老人鬓角沾着草屑,抬头时眼中满是哀求:
“老爷,我这就走......这就走……“
话没说完,胖汉又是一脚,将他刚刚捡完草药的竹筐踢翻,褐色药草混着泥土滚得到处都是:
“少跟老子扯这些!昨天你趁我不在家,已经偷偷摆了一天了,今天被我抓到了,不给钱还想走!?”
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方苏瑶注意到壮汉腰间挂着刻有方家纹章的玉牌,心头一动,悄悄挤到个中年大叔身边。
那大叔穿着粗布短衫,肩上搭着条汗巾,正攥紧拳头盯着场中。
方苏瑶轻轻碰了碰旁边看热闹的中年大叔,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兄台,这个嚣张的胖汉是什么人,说话如此猖狂?”
大叔猛地回头,看清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才松了口气,却仍左右张望一番,才小声道:
“小兄弟新来的吧?那是方家旁系的方大富,掌管着方家药行,背后是大公子方希文。你没见他腰间的玉牌?那是方家旁系的标志,在这一带,方家就是土皇帝。“
说到“方希文“三个字,大叔声音又低了几分,眼中闪过忌惮。
方苏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正愁如何接近方希文的势力,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看着方大富那嚣张的模样,她心中暗骂:“方希文的狗腿子,等我收拾完你家主子,再来好好整治你。”
“老东西,最后问你一次,给不给钱?“
方大富掏出腰间的牛皮鞭,鞭梢在地上甩出刺耳的破空声。
老人膝盖重重磕在碎瓷片上,渗出的血珠染红了衣襟:“大人,我真的没钱......“
他忽然瞥见老人怀里露出半截玉牌,眼中精光一闪。
胖汉捏着从颜丹青怀中扯出的玉牌,肥厚的手指重重摩挲着“青山宗“三个鎏金大字。
他故意抬高胳膊,让玉牌在日光下反复翻转,将围观百姓眼里的艳羡与忌惮都收进眼底:
“上个月青岩镇的宋家,仗着有个内门弟子,结果呢?“
他突然将玉牌拍在药筐上,震得干枯的紫丹参簌簌掉落,
“还不是被我们方家三两下拆了护山大阵,现在连块完整的瓦片都找不着!“
颜丹青踉跄着扑过去,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按住玉牌边缘:
“那、那是我的,您还给我吧......“
话音未落,方大富的靴底已重重碾在他手背上,骨骼错位的闷响让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胖管家故意将重心压在受伤的右手,看着老人因剧痛扭曲的面容,嘴角扯出恶心的弧度:
“所谓的青山宗,不过是不足百人的小宗门,弟子连地凡四阶都凑不出几个,也配和方家叫板?“
胖汉突然狞笑一声,就拿这个玉牌抵债吧,听说青山宗的腰牌能换十两银子呢!“
老人扑上去想抢,却被胖汉一脚踹在胸口。
他蜷缩在地上咳嗽不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那是我的....那玉牌不值钱.......
方大富突然狞笑,“那就用你这条老命抵账!“
鞭梢瞄准老人面门抽去,围观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
就在这时,方苏瑶突然看见街角阴影里闪过道白影——是个穿着月白长袍的少年,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正是方希文的狗腿子——方付赏!
机会来了。
方苏瑶悄悄退到巷口,指尖在墙面上划出玄奥的纹路,阴影瞬间包裹住她的身形。
再出现时,已是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衣着打扮与方付赏如出一辙,连腰间玉佩的雕纹都分毫不差。
“大管家,我家公子说在老地方等你。说有急事商议。“
方大富浑身一僵,悬在半空的鞭子突然抖了抖,回头望见经常跟随在方希文身边的这名得意手下。
方大富肥厚的手掌瞬间渗出冷汗,绸缎袖口蹭过嘴角,慌忙将涎水抹在衣襟上。
他脸上横肉挤出谄媚的褶皱,堆着笑拱手道:“有劳付赏小兄弟跑这一趟!公子这是......“
“公子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方苏瑶挑眉打断,眼尾丹凤纹刺青随着表情微动,“还请大管家速速前往,莫要误了时辰。“
方大富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谄媚。
他恶狠狠地扭头瞪向地上的老人,沾着草屑的皂靴狠狠踹在对方腰腹:“算你走运,老东西!
他甩着鞭子大步离开,跟班们忙不迭跟上。
围观人群这才敢上前扶起老人,方苏瑶混在其中,悄悄将几锭银子塞进老人掌心:
“颜老,我是阿瑶,去城西找张郎中,他会照应您。“
“二小姐!?”
老人听到方苏瑶的声音,抬起头来想要表达感激,却只看见一个少年急促远去的身影。
他轻轻揉了揉双眼,疑惑地咕哝:“难道不是方家二小姐?真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