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燃点真的我

星星上刻着:

“命名定理,程默。”

清风徐来,星星闪动,少年的眼眸璀璨明亮。

那一瞬,时间的流速慢了一百倍,他听见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有力的跳动。

程默咧开嘴笑起来,孩子一样。

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写证明。

什么高考,顺便学一下就行。这次考个折大而已,把语文搞及格就行了。不着急。

邢露坐在座位上,纠结了很久,在星星上写下:

“邢露——本科。”

她怕别人看见笑。因为,大家写的梦想都很厉害。就用修正带把“本科”涂掉,改成了“一本”。

这样写,就和别人一样有志气了吧。

具体要考什么学校,她还没想过,只想过大学继续跳古典舞。

而且,想考什么学校不重要,考不考得上才重要。

等考完出分后,再想去什么学校吧。

邢露是最后一个贴梦想的人,所有的好地方都被占满了,留给她的只有右后角。

她把梦想贴在角落。

看见,正中央,程默锋利的行楷:

“命名定理,程默。”

她想他的梦想真的很纯粹,就好像小时候大家说要当科学家一样,就好像小时候男生说要做孙悟空一样。

这种话,这种梦想,只有小时候才有。

她想他真是一个美好的人。

邢露偷偷看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学习。

偷偷看一眼,只是偷偷看一眼,没有别的做什么。

没有罪。

心脏跳了好久,响了好久,被下课铃声盖住了。

好多人凑到梦想墙边,看别人的梦想。

夏蓉也挤过去看,看程默的梦想。

她想知道程默填的目标分数有多高,比她低,还是比她高。

想知道他的目标院校是不是京大,或者清大。反正这两所大学都是Top2。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写考京大,会有些孤单。不管怎样,她希望他也想。

看到正中央,夏蓉失望地看了程默一眼。

他装什么?

他这样写显得我很功利,难道我就没有这种伟光正的理想吗?

他是不敢写考京大,才这样写的吧。

夏蓉看了程默一会儿,发觉他在写东西,想到自己又浪费了一会儿时间,忙回到座位上写题。

尽管她不想学习,但是看见程默学习,就想学习了。

至于周华,他写好了梦想夹在《斗罗大陆》漫画里,没有贴上去。

他的写的是“周华:重山大学——土木工程”

他有个堂叔就是学的土木工程,赚了好多钱,在重山市主城买了两套房子。

杨胜红老师也说现在土木是大热门,就是苦了一点,累了一点而已。

但是,男生不怕苦,只怕赚不到钱。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教室也像有了心事,愈发沉闷了。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是1个小时。

后来,学生自发把一个小时变成了半个小时。

百日誓师大会后,为了防止学生不睡觉学习,杨胜红得站在教室后门盯着他们睡。

程默不想破坏规则,只能佯装趴在课桌上睡觉,拿着笔的右手压着草稿纸。

在昏暗的教室里,睁着眼睛,想证明。

想到这一点,就爬起来写两笔,然后再趴下继续装睡觉。

因为杨老师在,因为看见程默睡了,夏蓉才肯趴在课桌上睡觉,午休。

没一会儿,她睡不着,背了一道物理力学大题,在脑海中想。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睡着了。

整个教室,清醒的只有程默和杨胜红。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午休起床铃从《海阔天空》,变成了《红日》。

广播铃声调到了最大。

好像呻吟,好像喊叫的声音响起,歌放到高潮时,还有好多学生跟着喊唱起来,声音聚在一起: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在震得耳膜疼的喊唱中,一个又一个脑袋被叫醒了,升起来,又半垂下去,拉扯着身体站起来。

因为,班主任要求学生醒来后站十分钟,醒瞌睡。

窗帘拉开,白亮的光照射进来。

堆成山的练习册,打哈欠的声音,还有热腾腾的咖啡,都被清晰的照亮了。

杨胜红穿着黑色条纹衬衫,西装裤,皮带上扣着一大串钥匙,在教室前面站着。夏蓉拿着试卷,站在旁边问数学压轴题。

在震响的音质极差的励志歌之间,他们得用喊的方式讲题,才能听见。

程默出了教室,旁边的空教室坐着。

1班在五楼,五楼是顶层,只有两个班。五楼只有理科班1班,和文科班2班。

这两个拉升学率的班级在顶层。

下面的是其他班,每一层楼有六个班。

五楼有四个教室,1班占两个教室。

一个教室用来上课,另一个教室用来给1班学生在自习课上讲题。

2班也占两个教室。一个教室用来上课,另一个给2班学生在自习课上讲题。

程默坐在另一个教室靠窗的座位,拿笔写证明。

可陆续有其他学生过来,程默拿着草稿纸走过走廊,到了大概有一百八十平的天台。

五楼的天台绿化做得很好,是专门给高三学生放松的。

苍松、翠柏、腊梅、蔷薇、玫瑰、茉莉以及映山红交错种着,被设计成四季花开的风景园林。

其间最美处,有白色伞篷,篷下摆着藤椅。

单看这个天台,博艺中学就对得起重山市占地面积最大的私立中学的称号。

对得起它每学期8000的学费。

09年的8000。

从天台往下看,能看见石壁下垂落了绿油油的爬墙虎;能看见一片飞舞的桃花,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石阶旁飘动着柳条;能看见平台上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视线看不到的,有钟楼、展厅、古亭、假山、喷泉、图书馆、欧式建筑罗马广场。

即便如此,能看到的风景也足够美了。

不过,天台在五楼,其他班的人从不上五楼。即便,老师没有规定不能上五楼。

分界,似乎天然形成了。

1班和2班的学生,也很少去天台看风景。

没有规定不能来看,没有规定课间一定要待在教室,但是就是没人来。

程默坐在凉亭下,身边是高挺的苍松和翠柏。

耳畔,隐约听见广播在唱: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在没有程默的教室,《红日》放到这里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蔓延了。

少年们的眼睛灼灼地变亮了,胸膛发热,像是在燃点真我,绚丽而伟大的燃烧真我。

通过这样的仪式,类似祈祷的仪式,考高分似乎变成了某种伟大的事业,考高分似乎就是普世意义上的成功。

为了考高分,而做出的“牺牲”变“感人”。

程默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不想待在那样的环境,所以坐在天台吹风。

上课铃响。

性质证明还没写完。

程默当没听见,继续写,直到完整证出来,再整理誊抄完一遍后再走回教室。

他走到教室前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报告。”

语文老师林嫣正在评讲半期考试试卷,被打断,美目瞪着程默,道:“呦哦——晓得回来啦。你啷个不高考后再回来呀?安——”